眼看着薛灵栀越走越远,鬼使神差的,赵晏竟开口道:“怎么做?”
“什么?”薛灵栀没听清,扭过头来。
赵晏话一出口,就心生悔意,抿紧了唇。
他对自己说:是她主动要做饭的,又不是他逼迫的,他没必要为此感到不自在。
但此时少女正认真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在阳光下横波滟滟,仿若清泉。
赵晏眼神微变,倏地移开了视线,没好气道:“你不是要我做饭吗?”
“咦?”薛灵栀呆了一下,疑心自己听错了,慢慢瞪圆了一双眼睛,“你,你要做饭?真的假的呀?”
真稀奇,张公子来到花溪村半个月有余,家中一切杂务从不沾手。今天竟然要做饭?
赵晏面色几不可察地一僵。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假的。”
说完,转身就走。
真是见鬼,他就不该一时心软。
“别啊。”薛灵栀回过神,立刻追上去几步,软语致歉,“我说错了,我不该多嘴问的,我知道是真的,真的。”
赵晏冷哼一声,面色稍霁。
“咱们要做的饭很简单,馒头热一热,简单煮个汤,再做两个菜就可以了。”难得张公子要做饭,薛灵栀自然全力支持。
赵晏哂笑:“简单?”
“简单啊。炒个青菜,煎个豆腐,就差不多了吧?不够的话,还可以拍个黄瓜,或者蒸个茄子。都是家常菜式。”薛灵栀心思一转,“你,不会做饭吗?”
她所识男子不多,但是爹爹有时会做饭,只是做的不好吃。邻居李叔偶尔也会下厨一次。
不过听说很多男子是从来不进厨房的。
她是不是为难人了?
赵晏眉梢微动:“谁跟你说我不会?”
笑话,即便是不会,他也能无师自通。
区区做饭而已,有什么难的?还不是有手就会?
他不做,只是不屑为之。
薛灵栀肃然起敬。真没想到,原来张公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忙碌一上午,薛灵栀也不打算继续裁衣了,索性去看张公子做饭。
她为他煮饭这么久,终于也能吃上一次他做的菜了,想想都有点期待呢。
赵晏先行至后院,凭着感觉,摘了一把青菜。然后,十分嫌弃地将青菜外面的叶子剥掉,丢弃了一大半。
薛灵栀在一旁看得心疼,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
生平第一次走进厨房,在看清里面的布局后,赵晏隐隐有些意外。
这里的采光竟比他住的房间还要好一点,且收拾得干净整洁。
想到自己半个多月来吃的食物都出自这里,他心内稍微舒服一些。
从脑海里试图搜寻有关做饭的记忆,然而赵晏能想到的,竟只有薛姑娘在院中池边洗菜的场景。
于是,他认真洗了菜,一遍又一遍。
薛灵栀欲言又止:这人做饭也太细致了呀,已经很干净了啊。
洗了青菜之后,他又洗了茄子和黄瓜,甚至连豆腐也拿出来清洗了几遍。
“张公子。”薛灵栀终于忍不住提醒,“豆腐再洗就要碎掉了。”
赵晏神色微僵,口中却道:“我知道。”
洗菜之后,便是切菜。
——虽然先前不曾做饭,但又不是没吃过饭。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赵晏刀工不错,手起刀落,将菜切得均匀平整。俨然是一代名厨的风范。
但炒菜之际,却又犯了难。
生火倒是容易,架锅也不难。可要放油、要注意火候、还要炒菜、要放盐,着实令人手忙脚乱。
薛灵栀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偏偏人家张公子面无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一道菜终于出锅了。
赵晏自觉有了经验,如法炮制了第二道、第三道和第四道。
薛灵栀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等等,不是煎豆腐、拍黄瓜、蒸茄子吗?怎么都是炒的?
她原本还准备蒸茄子时热馒头顺带煮汤呢。
“张公子……”薛灵栀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压下了疑问,只道,“接下来是不是做汤了?咱们做面汤就好,这个最快。”
赵晏“嗯”了一声:“面在哪里?”
“你左手边第二个缸里。”
眼见他舀了满满一瓢面,薛灵栀悬着的心彻底坠下来了,凉了大半截。她忙道:“一点点就行,不用那么多的。”
娘诶,她错了。这个姓张的可能压根不会做饭。
薛灵栀只好委婉提醒:“可以先用水把面打散,搅匀了倒进煮沸的水锅里,再煮一会儿就好了。”
她干笑两声:“哈哈,大概你们河东不怎么喝面汤。”
要命,早知道还不如她自己做呢。
面汤有惊无险,很快做好。
……
一番折腾后,等两人吃饭时,已将近未时了。
四道菜有的咸的,有的淡,唯一不咸不淡的炒黄瓜还是薛灵栀难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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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一场,她不好批评指责,仍硬着头皮夸奖,极给面子:“不错,不错。”
赵晏每样菜各尝一口,面色越来越沉。
他就知道,今天不该心软多事。
“啪”的一声,赵晏放下筷子,眉目冷然:“别吃了,不想吃不用勉强。”
“没有啊,没有勉强。”薛灵栀摇头,吃下一口青菜,才又道,“你比我第一回 做的好吃多了。”
赵晏冷笑,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
却听薛姑娘又道:“我爹爹去世后,还是第一回 有人给我做饭呢。”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软,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可莫名的就让他心里一颤。
赵晏神色一顿,不由地心生怜惜。然而下一瞬,就被他压了下去。
四道菜剩下来将近一半,薛灵栀大手一挥,喂给了家里的小狗和鸭子。
午后,她也不歇晌,继续忙碌裁制喜服。
赵晏却有点神思不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对这位薛姑娘似乎有点过于心软了。
第24章 师兄
转眼间到了成婚的前一日。
经过连日来的努力,薛灵栀总算将喜服做好了。
她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人生第二次做衣裳,就能做成这般模样,她可真是了不起。
一眼瞥见路过的赵晏,薛灵栀招一招手,笑吟吟道:“张公子,你过来瞧瞧,看我做得怎么样?”
她举起喜服,看向张公子,脸上尽是期待。
赵晏转过视线,看了两眼,随口道:“还可以。”
喜服而已,又不是龙袍,有什么可看的?
但因为有过前一次的经验,他心里很清楚,不能说不中听的话。否则这位薛姑娘很有可能会哭。
他可不想再徒增麻烦。
“你都没仔细看。”薛灵栀有些不满。
赵晏一噎,耐着性子近前几步,伸手欲拿起来细看。
然而薛灵栀却抱着喜服蹭的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别摸。”
赵晏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他阖了阖眼睛,握掌成拳,负手于后。
很好,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应该直接告诉她,丑死了,管她哭不哭。
“这可是上等的蜀锦,贵重得很,万一不小心摸坏了怎么办?”薛灵栀紧张万分。
这样好的喜服,说不定第二次成婚还要穿呢,可不能大意了。
赵晏嗤的哂笑一声:“蜀锦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真坏了将来陪你十匹。”
他说的云淡风轻,薛灵栀却不大相信。十匹蜀锦,那得多少钱呢。不过她仍极给面子:“哇,十匹啊,这么多!”
赵晏不说话,心想:将来脱困之后,或许真可以在金银珠宝之外,再赠她一些绸缎布帛。
就当是答谢她这段时日的收留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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