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自己用法术担着点,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视而不见,但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顾望舒没回头,只听见顾长卿离开时脚步咚咚震响,气得不轻。
“不必了。”
他极小声地回了一句,也不知道在气头上的人听到没有。
好在暂且无人看管,得松了口气,想调整下姿势动动膝盖,又因跪了太久,膝下难受得五官都凑在一起去。
顾长卿在祠堂外又站了很久,双目像是千尺潭水般深邃沉静,勘不透在想什么,只一脸严肃。
秋阳明晃晃映一身滚金边的道袍,波光粼粼。
他与祠堂里跪着的人只隔了一扇门,却像隔了天地,隔了一界的远。
许久过去,几个小道士从后边赶来,见顾长卿这副模样不敢贸然靠近,就在隔着挺远的地方小心翼翼道:“大师兄,该带人走了。”
顾长卿点点头,丢一把纸伞扔给小道士,平静吩咐道:“把这个给他。山路漫长,至少上掌刑台之前还能撑着。”
于是之后,顾望舒就被一群人前后围压着,自己撑着把伞,慢悠悠的往后山走。
他这会儿得闲微微抬头,眯着眼避光看结界漏的大洞。
数道金光正自下而上慢慢填补,速度太慢难度过大,豁口几乎是肉眼不见的速度在愈合。
大概是师父请的那几位四大法门高修,外加上这观里还用得上的会使法术的道友一齐在补。
居然还有些好笑。顾望舒心头冷嗤,天下最强的四大法门联手设下的结界,仅为我一招捣破这么大一个洞——
他余光瞥了手:可能我还真是什么骨骼惊奇之人。
后山本是不许外门弟子进入,唯独今日沉闭许久的掌刑台要重开,按例当接受众审。
虽还是不准上山,但众人破例允许在山下观审,自然想来看风景看热闹的人不少,还没等顾望舒到,山脚下早已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全抬着头张口望天。
“嚯,真有个洞。”
“这得多大劲儿啊,哎呦,厉害。”
“要说怎么定有蹊跷,这哪儿是人力得为,我说啊,那就是妖术,妖……”
——“安静!!”
底下闹闹哄哄议论纷纷,像是群啄食的麻雀听的人心烦。
顾长卿骑着高马嘶得一声勒了缰绳,前蹄高抬重重落在地上砸起一地尘土,当众怒吼道:
“都安静!禁地中如此喧闹成何体统?能看就看,不能看就趁早滚!”
众人瞬间噤声。
后山之巅九百九十九道石阶,皆要自己一阶一阶登上去。顾长卿在山脚下停了马,提衣上阶时回头掠上一眼,那个撑伞的主角儿还定定站在原地,往半空中自己造下的‘杰作’处看。
“晦气。”顾长卿唾地暗骂。
这边顾望舒一天一夜有余没进过食,又一直跪着,再怎么结实的一个人走到后半程也会腿脚发软,寸步难行。
气喘得越来越粗,后面的人为了赶时辰不时催快走,起初不觉什么,毕竟自己有错在先,
但有人不耐烦了,从背后推攘几下,可叫他心生冒犯,好像被赶的牲口。
心里莫名气了层火,干脆步子一停定在原地,愠色道:“不然将我逐出师门罢了,走不动。”
“啪——”
话音才落,顾望舒顿觉得自己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原是顾长卿从最前面一路冲到面前,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顾望舒呆愣几许,拇指擦过微微裂开的嘴角,不可理喻道:“你什么意思。”
“刚刚那话。”顾长卿怒目圆睁,众目睽睽下呵斥道:“再敢说一次,我今日就在这打死你!”
“走不动就是走不动了。”顾望舒道:“将受罚的是我,一天一夜未加进食的也是我,怎怨上一句走不动了还要挨打。”
“我不想在这儿跟你打上一架。”顾长卿咬牙狠道。
“一样。”顾望舒道。
“现在就累,待会儿你还要自己下来,走不动爬也要给我爬上去!”顾长卿忿忿指着顾望舒的鼻子骂,胸口因愤怒剧烈起伏。
“……”
顾望舒懒得争论,只心中自道他顾长卿性子真是难以捉摸的差极,自己把自己气成那个样子,
如此下去怕要短命。
但他的话也不完全只为泄怒,上山容易下山难,领罚后众人散去,没人会再去理会受罚人是死是活,放任在原地,下不去可就要成走兽飞鹰口中餐。
近二十几年来,清虚观虽然有销魂鞭这道门规,但需犯大错,又极为难捱,确以往并未有观内弟子亲自领受过,真到那份儿上不如直接逐出山门,还能保条完整的命。
销魂鞭附法力在身,随始施刑人掌控力道,每一道下去都是开皮裂骨的程度,还需受刑人自身有强大法术相抵才能勉强受住。
于是掌刑台平日里不是荒着,就是对恶妖行刑,毕竟谁都想不到那后山结界有天还能被一人之力破开。
一队人晃悠悠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算登上山顶,见一方平地。
山巅石盘地刻着阵法图腾,两枚粗壮的黑褐色石柱立在中央,每一柱身深深镶一条玄铁锁链,垂拖在地面,曳出两道锈印。
高山接天,四下并无遮挡,日照之下两条玄铁锁链早已炙得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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