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无奈叹气,抬头时未撑伞的人树影婆娑落在脸上,半眛着眼才能勉强看到个树上绰约人影。
“我看你上树倒是灵巧得很,今日谁不干活谁是狗!”
顾望舒不再同他拌嘴,借着冰面寸劲儿三两步滑到偏房门前,
直到这时他才忽而意识到,艾叶住进桂居这么久,自己却还从来没进过偏房,也不知里面重整成了个什么样子。
虽然与自己的屋隔了也就十几步的距离——无人知他早已有个十余年再没进过这扇门。
而今再次站在这扇旧木门前,心情竟有几分古怪难堪的忐忑。
顾望舒抬手扶住门闩,偏房内家具虽然换了新,可这扇门还一直是老旧的那个,连红漆都掉得斑驳着差不多了。
淡灰色剪影落在门上,艾叶在树上偷偷从背后看去,
顾望舒站在房门前久久未能推开,一向笔挺的背胛似乎有些佝偻几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默然呆望着投在门上的影子。
不禁换了个姿势,两脚蹲踩在高枝上远远窥着。
良久,门前人才似下了决心一般肩头微落,沉着气轻轻一推。
老旧的房门伴吱哑声响,像近百老人佝偻残喘,带着浮沉推开。
顾望舒提着扫帚自顾念道:“看看这狗窝到底能乱成个什么样子——”
“!!!”
迈进房不到两步,忽扑面袭来一股刺鼻浓香,脑子顿时嗡的一声炸开!
顾望舒本就枯白的脸骤如临深渊似的瞬间变得如死人般惨白,身上每一处肌肉绷紧成一团,瞳孔如临恐惧地骤然缩小震颤,头晕目眩惊慌连连倒退,慌乱间踩不到台阶,
“扑通”一声踉跄摔进院子!
艾叶恍然间意识到不对,飞身自树上跃下,正要扶人的功夫听见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喂,小妖怪,这是怎么了,你……”
“咳咳咳嗬——”
翻肠倒肚要将那肺咳出来一般,连倒气的时机都没有,喉间除了嘶嘶短喘什么都发不出!
艾叶慌忙将顾望舒扶住拖到院子中间通风处,满目惊骇吓得手抖,刚刚好端端的人怎回突然这样?
顾望舒一手像是攥着崖壁枯枝样紧捏艾叶衣袖,一手痛苦捂捶胸口,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浑身抖得像棵暴风下瑟瑟发抖的树,整张脸都因为无法呼吸而憋得从煞白到通红,
青筋毒蛇般从额前蜿蜒攀附至颈间,濒死的触感自四肢麻木到脑内,意识模糊间,身子也开始跟着摇晃下滑。
窒息所带来的莫大苦痛淹没颅顶,无路可逃,视界随咳出的泪痕细细溃动扭曲成影,唯有眼眶惊恐撑得极开。
他咳嗽得太厉害了,没办法呼吸,亦无没办法求救。
艾叶吓坏了,四下扫了几圈,声音发抖道:“你有没有药,我去……我去找,你……”
“咳咳咳咳……”
眼看面前人脸色越发酱紫,连念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从未见过顾望舒那双眼中含得出如此呼之欲出的恐惧,幽沉的眼底碎成一片,错落不定的光几乎熄灭。
怕是被过度刺激导致的真气倒流,灌入肺腔,和走火入魔没什么差别——会要人命!
第44章 凡人真的难生养
艾叶扶住顾望舒一劲下滑的身子,拍着后背想替他顺气却是无果,干脆一咬牙手下引了浑身真气狠推一掌,强行通了阻塞的大脉。
这一掌下去,顾望舒双手撑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来。
眼下尚还是清晨,本就没吃些什么,胃中空空,吐出来的只有酸水逆流混起血丝,吐到最后全是血水,呛咳激得脸上泪流不止,粗喘着倒了好久气,才能将将出声,竟是嘶吼咆哮的:
“啊——!!!”
顾望舒双目通红,像个才从炼狱爬回来的厉鬼般双手抱住脑袋,声嘶力竭冲着艾叶嚎叫。
艾叶吓得跌坐在地,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砰砰直跳,牙关打颤。
“艾叶!”顾望舒竭声叫道:“你个畜牲,你点了什么,你在房里点了什么东西,你他娘烧的是什么!”
艾叶虽平日里虽没少挨骂,可大都一半玩笑参一半打闹,顾望舒也总是端着个冷冰架子,骂不出真情实感。
然而当下如此疯癫错乱,歇斯底里到要将自己生扒活剥了一样,艾叶不由震慑惊恐地定在原地,手都在抖,下唇打颤,
惶恐万分爬起来紧紧搂住顾望舒上半身,妄图叫他冷静,应道:
“不过是普通的檀香……先前睡不踏实,总做噩梦,你师弟拿予我的,觉得有效就一直点着了,怎么——”
“檀香……檀香……”
顾望舒失魂嘶哑的在嘴里念着了几个来回,忽然又和发疯了一般狂呼着炸起浑身法力胡乱推开艾叶,撕心裂肺喊起:
“你险杀了我!你这是要我的命!!”
顾望舒失控一推可是拼尽身上剩下不多的法力,艾叶毫无防备地被他掀出老远,后背撞磕在石阶上才停下,喉间一股咸腥差点呕出血。
当即翻身快爬回去,死死箍住顾望舒再度运气,万万不可气走偏差,再这样定会走火入魔。
尚还弄不明白眼前状况,为何闻个香就这样了,檀香又该是味观里常见的香——
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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