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礼挂着副朝廷命官气派,目中无人的大吼大叫,连口水都难免溅在姚十三脸上。
姚十三仍是一脸温笑,玄光倒射映在身上像个没脾气的菩萨一般,低垂眼眸,屈身礼至,恭顺且不卑微。
“穷乡僻壤,养一方乡野勇夫之地罢了,入不得大人的眼,还望见谅。”
赵文礼乜着双细眼移到姚十三身上,手里捏着盘玩的核桃随摩擦咯咯作响,瞄了好一会儿,嗤气道:
“我说我要见你们现在总镇府管事儿的,哪来的粉面小官儿在这挡路。”
姚十三依愠不火,取腰间冯汉广临行前给他的令牌送上。
冯字家徽以狼首为示,他们这一家的人都是群山林间嗜血的野狼,所向披靡,一身宁死不屈的傲骨。
赵文礼多年前曾见识过,配拿这张令牌的人那傲骨到底有多硬。
事至如今再捏于手中,都还会难忍得不寒而栗。
可当下只轻蔑一笑,随手再丢回姚十三怀中去。
“到底是世道败落啊,冯燎他儿子可真是个朽木之材,这令牌的主人当年大刑用尽不肯认罪,叫我束手无策。可如今竟被他儿子随意交给了你这么个…看着便一碰即碎的白面书生手里?”
“在下姓姚名十三,卑贱之人不拥字号,现代掌总镇府滋事。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好。”
姚十三起了身,携一身雅气立于一帮来意不善人之前,淡然轻笑。
“痿痿羸羸跟个女人似的,口气道不小。事你敢代掌,罚也能代领?”
姚十三暗垂眼眸含光团徽,流淌的尽是堪不透的情绪。
“那是自然。”
“来人!将这罪人给我拿下!”
身后十几个护卫闻声而动,眨眼间将姚十三围了个密实!
“赵大人此为何意?若无圣上旨意,这便是擅动私刑!”
赵文礼只是冷哼,抱臂退出几步。
“动手。”
“你!呃……!”
不等他再多说一句,便被人一脸踹中后膝,“咚”一声砸跪到地上!
随即数人欺身而上,按得姚十三丝毫动弹不得,两膝硌在碎沙石上疼痛难忍,双臂绕后被粗麻绳束紧,磨得手腕生疼掌心发麻,拼命想挣扎起身,又被一膝狠狠磕在背上,险些咳出血!
赵文礼俯身而下,捏着核桃的手拾一指挑起这呛着血晶润双目,全是愠气的美人儿,讥诮道:
“才这就受不住了?还自负什么代那刑罚,尽早收了你这眼神,说不定我还能手软几分。你可想好了,真要做替代他冯汉广的那个?”
他四下蔑了几眼:“不然,在这周围随便挑个身子骨硬实点的来换,玩起来还能有点意思。”
总镇府一群人顿做群龙无首慌了阵脚,齐铭手脚发麻定在原地,
当下被擒的是他们姚先生,可动手的人……
都察院的人再是蛮横不讲理,那也是朝廷的人啊!
无人不知益州军与朝廷关系有多尴尬,若是贸然动手,再得罪了朝廷,那便是连将军的命怕也不保!可这……
赵文礼以问刑手段狠毒变态臭名昭著,总能问出你来个莫须有罪名。
替姚先生去了怕是会受尽凌-辱丧命,可直接放任姚先生被抓去,等将军回来……还是要被打死。
“齐铭,别动。”
姚十三被压得抬不起头,依稀从鞋靴辨认得出齐铭此时蠢蠢欲动焦躁不安踏着的步子。
只是齐铭再听姚十三这声哑着嗓强吞痛的声儿,更是心急如焚,干脆闭了眼喊:
“换!换我!我跟您去!您先把姚先生放了!”
赵文礼瞥眼看了,这人说不上精健,但至少还穿了件锁子甲,算半个习武之人。
正思量间,姚十三开口骂了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替我出面代将军做事!如今既然令牌在我手里,今日除了我,谁也别想动!”
一向温润如玉的人动了怒,就像是兔子咬了人,虽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但也够叫人惊骇哑口。
“可是您去了,我…我……们怎么办!”
“总镇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平日里将军是怎么教训你们的,总不会没了我一个周转不下去?”
他兀自勾唇,诡艳冷笑:“赵大人,下人疏于管教,让您见笑。”
“还有些脾气。”
姚十三被一群人推拥着踉跄从总镇府黑石阶上一步一崴勉强跟下来时,韩霖正领着一帮人马慌里慌张赶到门口,被眼前景象吓得手足无措。
“姚先生!”
姚十三走在平路上不显一分佝偻屈折,在众人惊慌失措的视线中闻声扭头,对上韩霖的眼。
这安坐马背的将士顿是一阵悚麻穿上头顶。
起初以为是自己离得远看错了,他察觉那分明是个怪异而骇人的森笑。
一双杏眼含情,看不清眼波下藏的什么情绪,总归不是善的。
直到齐铭连滚带爬扒摇着他的马缰扯起嗓子声嘶力竭喊,方才晃地回神。
“韩首领!快!快去通知将军!边境战事不是几乎定了吗,求他快些回来吧!拖出一日,姚先生怕是就多一日生死危机……将军回来是打死我还是砍死我都无所谓,姚先生他这样下去会死的会被人弄的死啊!”
韩霖目光忽厉,点了头,“驾“一声猛夹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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