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啊?”
顾长卿:“顾望舒!”
艾叶嘴里的肉吧唧掉下来,贴着耳朵小声道:“喂,小妖怪…”
“……呵,瞧你们这反应,开个玩笑都能当真。我到底在你们心里有多凶神恶煞不讲道理,怪叫人寒心的。”
顾望舒玉睫几抖,揣手靠上座椅,脸上似有微不可查的暗笑。
“倒不说,师哥你这条狗腿是真忠心,说什么便做什么,违心的话也能这般面不改色说出口。”
“主子!我回来了!”
一声少年脆音自酒楼外响起,阿娟满脸带笑小跑进来,海棠紫的袍子清扬带风,头上束马尾的发带摇得老高,像携着秋日的风,为这炎夏增了分清爽。
“主子,我东西买好就立马跑来了!没晚吧?啊饭食已经上了吗!咦?好巧大人们都在这儿啊!”
顾长卿忍俊不禁低头掩笑,道:“你这小跟班与我比不是过犹不及?还说我。”
顾望舒只黯然一笑,没再与他争的意思,继续夹起菜来。
饭后散了场,轮流与酒楼掌柜道了谢。
顾长卿带一队还要继续巡城,顾望舒因将忙一夜现下打道回府休息养神。这场相食热热闹闹比想象中耗得时间多,等回了房,天际已经开始渐渐降了黄。
艾叶坐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树下翘首盼风,目光所及漫天金黄,伴几朵碎云飞鸟,似秋风洒了谷,天光云影,恬静中烧得澎湃。
顾望舒在屋内桌上撑脸小憩,夏季天长色未暗,还有时间歇息,不需要出去这么早。
恍惚间听见有人轻手轻脚走进屋子坐到墙角,顾望舒知道是阿娟,毕竟艾叶若是真不想打扰他休息,那么走进来时绝对会和飘的一般发不出半点声响。
“阿娟。”顾望舒闭着眼唤他。
“啊?我把您吵醒了!”阿娟懊恼道。
顾望舒连忙解释道:“不是,尚未入睡。”
他眯开轻阖的眼,目光凝重且远大,在那弱烛下熠熠生辉。
“阿娟,此间事了,你随我回清虚观如何。你不是无处可去,我权衡许久,想得到唯一能容你身又不被追讨的万全之地,也就只有清虚观了。倒不说那里有多人杰地灵,但总归比任人摆布四处飘零的活着要强,何况我还能照顾着你。”
阿娟缩在墙角,顾望舒在烛光下看不清他神色,只有个模糊身影抱膝坐着,却又半晌没应出声来。
顾望舒犹豫半分问道:“还是说你自有打算,有想去的地方?但说无妨,只是既然我捡了你,定会负责到底。”
他听见阿娟似乎动了动身子,衣料摩挲作响,又过了许久才带上鼻音,应出话来。
“主子,您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的……不值得。”
“又在说傻话。”顾望舒道:“哪里不值得,你我同是怀胎十月降世的,哪里也不比他人卑贱。”
阿娟起了身,磨蹭着跪坐到顾望舒身边。
少年面带着苦涩笑意,一双眼尾轻飞的凤目含着盈盈水汽泛出红,在红烛下染了层温柔可怜。
这样瘦小单薄的一个少年,湿润眼中带着憧憬与钦慕,仰起头看上顾望舒的银发,再将目光移回脸庞。
“主子,你知道吗,我有多歆慕您、暗羡您啊。甚至无数次遐想若有来世,阿娟定要做像你这样的人。”
“我?”顾望舒疑惑道。他只觉得自己前半生活得稀烂,又怎会有人心生羡慕。
“我哪有什么样。”
“温柔,强大,无畏无惧且勇敢。最重要的是能利己而活,也能救这苍生。”
阿娟微笑着伸向拢着烛光的顾望舒,虔诚地像触碰神明圣光虚影般,谨小慎微的用指尖带起他胸前散落的银丝。
“您无所不能,也是我遥不可及。”
高高在上的神明啊,俯视时见得到苍生,看得到山海,胸怀的是天下,造福的是万民,便不会只为一人停留。
千万福祉雨露均沾,再是渴望,也不过与这凡尘一般平平。
人人都错觉自己是备受神明偏爱的那个,其实到头来不过只是普通人人。
顾望舒固有不解,也是安慰道:“为何要下辈子,你才十六,后面日子还长着,努力就是。”
阿娟摇摇头,脸上还是淡然的笑意。他既没否认,也没应声,只是从袖袋中掏出个小银罐来,神秘兮兮直接塞进顾望舒怀里。
“帮府上做杂役得了些报酬,给您买的礼物!”
顾望舒摸摸前胸,诧异道:“什么东西?”
阿娟不怀好意笑道:“好东西。”
顾望舒刚要伸手去掏,却被阿娟扑上来一把按住!
“主子!现在不行,你还是用时再打开为妙。”
顾望舒被他说得一头雾水:“用?什么时候用?”
阿娟咯咯笑道:“主子果然没什么经验,阿娟可是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不仅减缓痛感更为滑顺,时间便也会长些!”
顾望舒手隔着衣衫捂着那小罐子,原地懵了老半天,方在阿娟愈发邪坏的笑容中,缓缓悟了大概本意。
顿时羞得是个脸红耳赤无所适从,口水呛得连咳数声。
“……!”
不是,就算后退万步,且不管这孩子是如何认定我与艾叶的关系,那这……这东西怎么说不都应该交给艾叶,而不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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