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话到一半突然停的道理,吓死了!”
“那不是跑太快撞了墙嘛……疼死我了。哎呀先别说了,没空……!”
耳边再是“轰”地一声震响,陆吾掌劲火团撞艾叶风墙,反冲力逼得艾叶在空中如中矢的雁直直坠下,再御风而起勉强赶在跌落瞬间重新冲天!
“呼……顾望舒!我且还活着呢,管好你自己就是!”
他这会儿知道抢先开口,免得那人再担忧得顾不上自己。
谁知刚刚被顾望舒撞的小兵早就让鬼煞吓得神智不清,看身边战友一个个不留神被撕成碎片,眼看自己成了最前排的那个,极度恐惧中顾望舒又带一头白发撞在身上!
呆滞看了他会儿。
忽地嘶声尖叫起来!
“你是那个!你是那个引大妖祸世的妖道!!!是你!”
小兵骇然倒退着抬头,颤抖瞳孔正望见艾叶奋冲云霄,周身妖风鬼气成龙卷缠绕甚是宏伟可怕,更是用几乎撕裂嗓子地尖声喊着:
“妖……妖怎么还有一只!要死了……我要死了……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引他们来的,这鬼煞,那鬼门,还有那两只妖!都是你!你要害死我们!”
“哈哈哈,要死了,哈哈哈!我要死了!哈哈哈哈!!!”
“什么疯子话!看不见我是在救你们吗!”
顾望舒气急怒道一半,小兵身后百姓粥粥皆听见那叫喊回头!
洗不清的,亦是逃不掉的。
孩童大哭声混着百姓咒骂,宛如一双双带血的手将他往湖底拉扯,泥沼吞噬脚踝愈是挣扎愈深陷。
分明是他要救的人,此刻却如洪水猛兽,一个个来讨自己的命。
——“您放过我们吧……”
——“我想活啊!别杀我啊!”
——“你替我弟兄们偿命!”
——“下地狱!下地狱!下地狱!”
疯狂的人群推攘着试图拉他入潮,顾望舒眼前不见真实只觉人影婆娑,谩骂声不绝于耳时心头荡然一跌,
他拼了命往外挣,恐惧的百姓不敢轻易动他,只能将其团团围住。
虽然看不到,脑海中已然映刻出一个个五官模糊的人,空白一片的脸上唯有嘴角大咧,带着狰狞恨笑把人围困其中无处可逃。
顾望舒慌退几步,甚如当时被拉入生死梦魇一刻吵杂混乱,惊恐中试图抱头堵住耳朵,以为这般就可以彻底阻绝万物,
却不知徒徒把自己带入更为漆黑陌生深渊,双腿发软单膝跪在地上,一时使不出力气挥剑!
不是我……
不是我……
我……
大批鬼煞张牙舞爪横冲过来,周遭百姓见状哪还顾得上这“大罪之人”,纷纷尖叫抱头鼠窜,留他如诱饵般停在地上,不能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人提起他半个肩膀把他捞起跳出街心,离了人群,再闻便是鬼煞惨叫,被净化灼烧成灰的味道!
一时心慌难抑,抖的像筛糠,捏着心脏大口喘气。
他知道这次不是艾叶,那妖兽多半忙着躲闪都没看到他身陷危机,但拉自己出来的气息却不显陌生——
“望舒!静心,凝神,沉气!”
声音苍劲雄沉,带一丝不苟的训诲。
顾望舒顿时僵直原地,别提什么惶恐心悸,还是该听话静心!
曾经观宇燃香幽人,书声琅琅。
有人为他指点迷津,传道解惑,亦有人夜深万籁才得静闲,替遍体鳞伤的孩子盖上踢翻的被子。
低烧朦胧时听得轻叹,也听得声唤虚渺,望舒啊。
“师……”
顾望舒话到一半,被自己强噎了回去。
何来资格再喊这个称呼。
我一个叛出师门的不孝弟子,除却九百九十九条长阶三跪九叩,更理应废除一身修为以儆效尤,哪还有站在这儿的脸。
顾望舒怔然抽出手臂,堂皇急着踉跄后退几步,险些又拌摔自己,目光不知该置于何处,干脆颔首向脚下,声音颤抖的拱手拜道:
“谢……多谢老祖师搭救之恩。大恩大德,晚辈……”
多半是报不了的。
顾远山靠近几步,逼得他像只鸡崽子贴在墙边无路可退,听得他沉声如钟,难掩略带嫌弃的开口。
“啧。孽徒。”
顾望舒不敢应话,面露苦笑。
是啊,孽徒没错,是该天杀遭天谴,下辈子入畜生道的孽。
顾远山伸手理顺抻直顾望舒这一整天又哭又嚎、又打又杀地乱得一塌糊涂的衣襟,声音平静让人和缓。
“孽徒,既然叫不出师父来,那不如叫一声阿父。”
顾望舒无语凝噎,听了话后更是脑子轰隆隆地炸开。
是畏缩也是逃避,也是无颜以对,只剩雷击般的震惊,挤在墙边无所适从。
乍然抬了头,空洞洞地见不清人影,心中也就愈发焦灼。
“您……”
“您不应当是对我恨之入骨,宁肯推延出关、不送大师哥别面,不顾深秋夜凉跪了整夜,也不愿见一面的吗?此话又是……!”
“称呼何必如此疏远呢。论教育求道,你不愿清虚观因你一人引火上身叛出师门,是你的选择,好,那为师便不再做你师父。”
顾远山道:“可你终归是我一手养大,这一点又如何洗尽磨灭?人间因缘皆如此,就看你想不想叫、认不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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