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还在……”
“他在。”
秦广王沉声深远悠长,甚如惊雷炸响颅内,嗡然作响。
“今日之事我全当没发生过,下不为例。仙界自有仙界的规矩,纪法森严,和你往前强者为王的妖道不同,回去好好学习。”
艾叶一时没缓不过神,许是身上太痛,心头亦如刀割,话到耳边都是飘渺虚晃,他要耗极大神志去听。
于是此时单是挣扎踉跄地随着他跪行几步,实在心存不甘舍不得离去,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求。
只望着眼前这位地府尊主宽阔后肩,漫无目的瞧着他刺纹精绣的披风,就像是噩梦初醒,惊魂不定时,眼里总会定格在些奇奇怪怪的细节之上,也似在努力消化似的随他念着。
“他在……”
“在……”
他在?!
艾叶乍地抽回神识,嘶喊道:“他……!!!他在哪儿!”
“你姑且先回天上养好伤,再去寻吧。”
艾叶顾不上一身伤痛,直跪扑上去抓住秦广王垂落在地上的披风布角,椎心沥血地哀求道:
“他在哪儿,您知道是不是,您当是知道的!告诉我啊,求求您了,殿下,您不是应了我会告诉我的吗!殿下!求您了……求……我等了他七百多年了啊殿下,我真的快发疯了!求您……!”
话音未落,一股浓烟弥漫自眼前炸起,霎那间天地混沌,成一片模糊!
再得烟消睁眼时,自己已然是跪在刚刚踏门枕的那玄黑通天的巨大城楼门洞前,身边还有刚刚帮他带路的小无常。
那无常见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进去时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就成了这副模样,惊得一张小黑嘴儿都快咧到了地上。
——“是为天机,不可泄露。”
是秦广王回荡在他耳边的最后一句。
小无常吓得顾不上撑结界,呆看艾叶就这样跪在地上,肆虐阴风尖鸣呼啸,吹散发冠,将一头白发散了满地。
“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切齿哀嚎,紧攥着拳头反复狠狠砸向那黑石长路,血迹便顺着裂痕蜿蜒而下。
“仙君,您还好吗?您别这样啊,我……我就是个死鬼,不会劝人呐,我……”
小无常心急如焚地开口关心,又觉刚刚“死鬼”这个词用的好像很不太对,怎得想不出什么别的话语,支吾半天,干脆把话都咽了回去。
想来要不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但觉得好像也不太符合身份,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又伸出去再收回来,尴尬试探地反复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只得站在原地左右为难的挠挠头。
“哎呦不是,我说,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我们秦广大王不是很通情理,豁达大度的贤君的吗,您这……是得做了说了些什么啊?怎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这……哎哎哎怎么又呕了一口血……欸?诶诶诶!醒醒?您可……可别死了呀?仙君,仙君?仙君!!!”
——
艾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好像一直在浑浑沌沌地做梦。
梦中的自己,时而是昆仑雪山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妖,成天只会追着开明的屁股跑,吵着让哥哥在狂风暴雪中掘地三尺的找兔子给他吃。
时而是那浪子游客,与所爱之人结伴隐居山林,虽居无定所,却活的悠然自在。
时而又是个小茶坊主子,坐观风起,闲云野鹤,孤鹜落霞。
一壶酒一个故事,一坐,便是数百年,数千万个故事,看透人间百态,千思万情。
原来生来数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白驹过隙。
凭空一声闷雷,炸在耳边,梦境忽被染得一片漆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得个来意不明,低沉浑厚的声音不停念着,“他没踏过着黄泉路啊,他成了恶煞呀。”
“成了恶煞呀……”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那三界难容的凶神恶煞,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够苦了!我……我得去找他,我得去救他!”
艾叶奋力瞪大豹眼,妄图扒开这一片黑暗,却动弹不得,茫然毫无头绪,亦无任何方向可循。
刹那一道赤紫天雷迎面劈来,悚然间下意识地想凝神聚气去挡,可这一发力,却发现自己竟气海空空,连半丝妖法都使不出来!
生死边缘惊骇间地睁开眼坐起了身!
自灵核元神猛冲上来一股强力,引得他惊叫出声,险些控制不住把周身物什统统震个粉碎!
呼……原来是梦,修为还在。
艾叶方能长舒口气,抚平剧烈跳动的心。
低头瞧了眼自己,好一身如雨冷汗,还像个素馅粽子似的被裹缠了满身绷带。
艾叶闻得气味陌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张红木雕花的榻上,整间屋子装饰的好像没人住似的格外简洁,身旁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有数千本书卷,再旁的置物架上又是各种不同材质,形态各泰的酒器。
虽说是满屋书,却嗅不到书香,全是香甜酒气。
桌案上的笔墨突然自己凭空动起来,在那张宣纸上飒飒的写着些什么,落笔成文,那些个字廓似乎还闪着盈盈金光。
看来是回天上了。
他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头,试图努力回想自己在哪儿,可无论如何记忆偏偏就到自己跪在玄冥宫外,绝望嘶喊到底支撑不住昏过去后,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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