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步,使他确实看清了眼前之人,单着一身亵衣,领口散得低,漏出一片薄而结实的胸肌。
软白发散在胸前,伸一只手握着肩膀,扶住这具摇摇欲坠的躯体。
素曜拼命抬头望向他的脸,却只是一片模糊。
可恶。怎么就偏偏看不清脸。
然这具躯体根本就不给他沉思喘息的机会,小团着的那股燥热难忍,口中干渴,发了疯似的想找个出口。
这具失控的躯体反手扣住那只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容出另一只掐住对面人秀颀脖颈,用力拖着向身后床榻拽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大力气,手里掐得紧,甚至能感受到那人愕然发声时喉结在掌心上下滚动,摩擦得掌心发痒。
“顾望舒你奶奶的,神智不清吗?你看清楚我是谁!你给我放手!!!”
顾望舒?顾望舒是谁?
心间、脑子里、耳中全是混沌不堪的嗡隆错乱,似梦非梦亦非现实,只模糊得他一声“进来”,银铃随动作摇曳,竟是阵阵近乎绝望的情愫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连最后一抹残存神志也被覆盖,无论如何咬牙定心,都不抵身下人逐渐自暴自弃的隐忍声,到底——
素曜惊叫坐起身,发现自己置身白玉京大殿内的浮雕玉榻上,满身冷汗。
他觉着自己身上好像哪里不太对,骇然掀了被子一看。
登时骇凉到脚底。
我居然……?!!
堂堂月帝司月星君,无情无欲凡心不生,三界最为清冷净洁上仙,怎得“欲念”这一情感,又怎还晕出了好大好大一个春梦出来?
而可这梦境真实得可怕,好像亲身经历了一般!
————“叮——”
等等!梦中所闻那个铃声……!
素曜顿觉头皮发麻,大喊“镜儿,镜儿!”
小仙侍急急忙忙推门跑进来,跪伏榻前语速飞快地连道一连串问题:
“星君您醒了?您没事儿吧?怎么这么多汗,难不成是做噩梦了?还要不要紧,头还疼吗?都怪天帝……!”
“镜儿。”
素曜沉了语气将其打断,瞳仁躲闪转了好些圈,犹豫许久后一把抓起女孩手腕,声音沙哑地恳求道:
“我的命铃,你当真不知丢在哪儿了吗。”
镜儿顿时面色惨白,触电似的甩开主子的手,眼眸中惧意闪动,比活见鬼还惊恐,不知所措拼了命摇着头往后缩。
“这是天机,我不敢说,我不能,我……”
素曜喘着并不能轻易平复的粗气,将其捏得更紧,几近崩溃地追问:
“就问这一个,就一个!我得……得找到命铃才行,没了命铃根本压不住梦魇杂念,七情六欲,真的快疯了,太折磨了……!就问这一个,你知道的对吗,你当是知道的!”
镜儿吓得跌坐在地,仰脸颤瞳望向素曜。
自打她生形于清虚中,便开始那般将他视为至高,守了千万年的上仙,
他永远都是那般孤高清冷,一身清风,不染凡尘,亦是寄托了凡人千万年来无尽思念,心愿,情愫,期盼,而将自己终世困在寒潭白玉京中的那个皓月本身。
这张凝万年清晖,无悲无喜的脸,此时竟会露出如此卑卑微慌张到无所适从的神色。
将她整团心狠狠捏在一处。
“是……”她咬紧嘴唇,将颤抖不停的手藏在身后,悲痛阖眼,将那几欲涌出的泪水挡在玉白长睫下。
几个字,道得可是个凄惶。
“是您……亲手赠予他人了……”
赠?
“你说什么?赠?”
素曜惊骇难信得目瞳紧缩,头痛愈演愈烈!
“笑话,你知道命铃于我何等重要,自吾生于混沌天地间时便常伴身边,就算是去了趟人间,也觉不可能随随便便割得断羁绊,谈何送字!”
窗外忽然炸一声巨响,赤色天雷是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直奔镜儿砸去!
天雷夹杂紫电血光,如震怒天龙不由分说劈头盖脸而来!
镜儿早已是吓得瘫软在地,尖叫一声抱头闭眼抖成筛子。
天雷无视一切花里胡哨的法力仙气阻拦,生生真实劈下,轰然炸响,接着便是阵焦糊血气扑鼻而来。
镜儿惊恐睁眼,素曜的脸在离她只有分寸距离,一头银丝垂在胸前,妃瞳温润如暖玉慰藉,顺着鼻梁优越角度而下,残挂血丝的樱色薄唇侧,卷起抹抱歉的笑意。
“对不起啊镜儿,我再不问了,不问了。”
虚弱话音一落,本就面色苍白的仙人无力跌入她怀中。
“星君……星君?”
镜儿手足无措想扶他起来,手扶到背上,竟摸了一把黏腻。
她大叫从素曜身下爬出,定睛一看,紧捂住嘴,说不出话。
素曜背后白纱被鲜血染得触目惊心,大片的血肉模糊。
他……他这段时间,到底是过得有多难受,才会不惜以一道夺舍天雷为代价,来换自己的一句天机?
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阻止他去人间那一趟。
可偏偏自己那时候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劝他去的……
只是看他在天界上孤独了这么久于心不忍,下凡间一趟,说不定还能多认识些朋友,热闹些,待归来之后说不定性情上会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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