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楚祯无法与虞净舟联想到一处。但,如今的虞净舟与自己心中曾经的那个虞净舟的确不太一样了。
无论是太医离开后,前来的虞净舟衣袖上可疑的血迹,还是筱罗离开时,虞净舟那淡漠的眼神。
还有他……命令夏侯般时的神态。
思索至此,楚祯轻呼一口气,再抬头的目光里,满是坚定。
“无论他是何人,他都是我在长安相识的那个朋友——虞净舟。”
“你……”
楚祯的眼眸低垂下去,“就算他瞒着我什么,我只信他告予我的。”
言毕,楚祯转身便走,身后孙钦喊道:“你就如此信他?”
楚祯脚步一顿,未做回答,往夏侯虞府上赶去。
他不知道的是,孙钦在他身后喃喃道:“我不信虞净舟,我不信夏侯般、不信筱罗,但我信你楚祯。你说你信虞净舟,那我便,也信他罢了。”
匆匆赶回虞府的楚祯,方一将门落锁,身后倏然附过来一个温热的呼吸。
“你就如此信我?”夏侯虞问了与孙钦一样的话。
楚祯未答,他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黑夜中的一抹亮光打在楚祯的眼上,他看着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的夏侯虞,目光坚定。
“为什么?只因我救过你的命?”
“你不止救过我一次命,你也万分相信我。相信我会打赢蛮离荒一战,相信我会坚持到你带来援军,更是相信我,会等你回来。”
楚祯最后一个音落,夏侯虞忍不住上前一步,楚祯却后退了。
夏侯虞喉头一窒,“为何要退?”
楚祯垂眸,道:“我即将出兵漠北。”
“你怕你回不来。”夏侯虞肯定道。
“如果我回不来,楚祺和岑姨娘……”
未等楚祯说完,他的手臂突然被夏侯虞抓住,用力压在墙上。
腕骨碰撞的疼痛逼的楚祯抬头看向夏侯虞,看向他那双愤怒的双眼。
“如果你回不来,你心中最放不下的竟是他们?”夏侯虞眉头微扬,不肯相信问道。
楚祯知道夏侯虞为何如此震怒,却不解夏侯虞如今的情绪为何如此不受控制。
但他还是慢慢解释道:“我父亲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们母子,我理应尽这份孝道,更何况,他们待我是真心。”
“若楚祺不是个废物,你又何必替他出兵?真心有何用?真心能替你去死吗!”
“若我身体康健,楚祺也不必接受他不喜欢的爵位。”
“你身体是否康健怎能怪罪你自己?!”
“所以!”楚祯道,“我们一家人,谁都欠着谁点什么,分不清,但我们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夏侯虞听罢,松开了楚祯的手腕,踉跄着后退,苦笑道:“你们血浓于水,你情愿替他们去赴死,也不愿在临行前,将我的位置往前放一放。”
楚祯一时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唤着:“净舟……”
夏侯虞:“楚祯,你知不知道,你的博爱、你的大义,甚至是你的无条件信任,让身边人时常觉得——冷漠得很?”
他后退至墙边,手指撑住自己的身体,咳嗽了几声。
此时的夏侯虞,与白日里沉着冷静、温润克制的模样大相径庭。
就好似,饿狼白日披着的皮,在夜晚月光的照耀下,撕碎人皮露出了本性。
楚祯上前扶住夏侯虞的身体,方要说些什么,只见夏侯虞身体逐渐瘫软,靠着墙慢慢滑下。
楚祯大惊,连忙抱住夏侯虞的身体。
可楚祯也刚从九死一生中醒过来,只能与夏侯虞一同摔倒在地,但他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夏侯虞。
楚祯揭开夏侯虞的衣衫,入目的是一道道可怖的鞭伤。伤口周围满是毛刺,楚祯一眼就认出那是栾国最狠的逼供刑罚,带刺的狼鞭,漠北用来训狼,却被用在了夏侯虞身上。
他一直都想知道自己这条命,夏侯虞究竟是怎么拉回来的。
但夏侯虞不会说,雁回听命于夏侯虞,更不会说。
楚祯后槽牙嘎吱响,脸上倏然被一双手捧住。
夏侯虞眼中带着泪光,“如果你真的死了,你让我该怎么办?”
楚祯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夏侯虞,他望着夏侯虞身上一道道渗血的伤,心中明白,从他与净舟相识的那一刻,他的性命便不再是他一人的了。
“净舟,我会回来。我没有死在长安,没有死在西南,没有死在蛮离荒,更不会——死在漠北。”
夏侯虞笑了,抱住了楚祯,将下巴搁在楚祯的肩上。
在楚祯看不见的地方,抬头的目光霎时变得狠厉。
他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楚祯看不见夏侯虞的神情,应了一声,轻轻拍夏侯虞的背,与此同时一滴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一个时辰前,楚祯还未前往独自约见孙钦时,夏侯虞去了一趟楚府。
楚祺被捆绑在楚府柴房内,正因乌子叶的作用,而痛苦地大喊大叫。
夏侯虞站在楚祺面前,面无表情看着楚祺痛苦的模样。
“我再问你一遍,楚祯在郊外养伤的地方,是不是你透露出来的?”
“我……是我的错!是我、是我!”
夏侯虞眸光登时冷了下去,看向楚祺的眼神,仿佛带了利刃,已将面前的楚祺万剑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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