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凭一腔孤勇,闯入诏狱砍下一颗人头做投名状。皇帝召见他,允他锦衣卫指挥使之位,并保全宁安侯府上下性命。
但条件却是,他要服下一种秘药。此后每个月,皇帝会给他一定量能压制头痛的香丸,以此将他这柄刀牢牢把握在手里。
这两年,他在锦衣卫铲除异己,把大半锦衣卫牢牢把持在自己手里。
他也暗自派人去寻找香丸配方,最终却都无功而返。他甚至想过,就这样被皇帝掌住命门替他卖命一辈子算了。
可没想到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居然在这四方庄内,被人一眼看透了秘密。
谢知回神,嘴角扬起毫不在意的笑,漫不经心道:“是又如何?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李婆婆冷哼一声,闭上眼睛。
“我和崔观早已做好死的准备。可世子最好明白,若杀了我们,这世上能知晓您这巫毒之事的人,可就不剩几个了。”
“你别忘了谢家曾经是做什么的。既是你宿氏的巫毒,带人烧了你宿氏的山,总有人会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
“我同崔观拼了命要逃出来,您觉得我们还会在意那些人的死活?您所中之毒乃禁术,族中根本没多少人知道。而且世子的毒,再过几年只怕是要病入脊髓,届时您就会彻底丧失理智,和野兽无异。您觉得,您有多长时间能耽搁?”
谢知让微微绷紧后背。
忽然,他将刀从刀鞘中拔出一点,指尖轻点冰冷刀面,眸光森寒,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你不在意宿氏,外面那些小崽子呢?”
李婆婆的面皮骤然一紧。
但她仍然没有睁眼。
“倘若她们今日真死在这里,那也是她们的命数。只我要奉劝世子一句,切勿乱造杀孽。否则,您和您身边的人,都会遭报应……”
“带进来!”谢知让冷喝。
一名锦衣卫拧着孩子的胳膊走进来,全然不顾她的痛哭和叫喊。
“闭嘴。”谢知让沉着一张脸,猛地将刀拔出来架在女孩子的脖子上,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孩子被吓傻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二人僵持着。
忽然,“杀吧!”李婆婆高呼出声,“这就是她们的命!也是我的报应!杀吧!”
谢知让冷笑,抬刀要砍下去时,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放在他胳膊上,制止他的动作。
“夫君,孩子总是无辜的。不若听听李婆婆的条件如何?”
姜蜜知道二人是在比狠,而谢知让正好被架在了火上。
不杀,他就会被李氏牵着走;杀了,二人之间便有一条人命隔着。李氏若假意答应他们,背地却有心加害,他们防不胜防。
因此姜蜜必须要站出来打断他们。
而且……这些孩子毕竟什么也没做错……她们不该死在这里……
姜蜜拉着谢知让的手,把刀收了回来。
她温声问道:“你先前说,只要我们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就能告诉我们解毒之法。你不妨和我说说,是什么条件呢?”
李婆婆终于睁眼,那对浑浊的眼睛多了几许光彩。
“少夫人,只要侯府肯把这些孩子养大,教会她们讨生计的法子,待她们及笄便放出府去。我便将解毒之法告诉你们。”
“如此简单?”姜蜜有些惊讶。
李婆婆一揖到底,跪伏在地上,“少夫人,我自知命不久矣,便只能和您讨这样一个条件。此事最简单,可我和崔观走后,全凭侯府良心,端看她们有没有那个运气遇上好心人。请少夫人成全!”
“可以,我答应你。”
李婆婆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世子方才对她们喊打喊杀,我不放心。少夫人,您要同我起誓。”
谢知让缓和下来的神色重新冷凝,一把将刀插进李婆婆耳侧泥地上。
“你别得寸进尺。”
李婆婆丝毫不惧,只起身看着姜蜜问:“少夫人要同我用宿氏一族的禁术起誓,誓成之后会有宿氏神明监视您。若您不守信,他便会降罚于您。您可愿意?”
姜蜜浅笑,“我若是守信,这誓言便对我毫无妨碍,是吗?”
“是。”
“那我愿意。”
“姜蜜!”谢知让拧眉低斥。
“夫君,”姜蜜抬头看他,“没关系的。只要我不违背誓言,就没事的。”
“你想都别想。”
谢知让拉住她的胳膊要往外走,不想身后的李婆婆道:“少夫人说愿意,已是和我结成誓言。誓成,少夫人手上便有一道花纹显现,以此来提醒少夫人,莫忘誓言。”
谢知让连忙去翻看姜蜜的两只手,果然在她右手掌心处看见一抹乌青色的瑰丽花纹。
他勃然大怒,单手提刀挥向李氏。
手起刀落间,一只苍老的手掉落在地上。
“找死。”
李婆婆面色煞白,捂着那只血淋淋的胳膊,嘴角却竭力扬起一抹笑。
“世子……誓已成,我就是死也了无遗憾了……我是守信之人,您的解药我让崔观写下方子给您……望您善待……善待孩子们……”
……
马车轱辘前行。
谢知让一手揽住姜蜜腰肢,一手扣住她脉门,冷着脸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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