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侯府花厅,姚丁香便笑着引韩康年向姜蜜和谢知让见礼。
六年前的韩康年便已经是小大人,如今长到十一岁,自然更加稳重。
他对着二人拱手行礼,“康年拜见谢家姨母、谢家姨父。”
“年哥儿快快请起。”姜蜜笑着扶他起来,“当年走的时候,我记得你才长到我腰间呢,如今都长这般高了。想必日后也是挺拔俊俏的小郎君。”
韩家次子韩康安,如今正是虎头虎脑的年纪,歪着脑袋直直看着这俩陌生人,傻憨憨道:“姨母好看,姨父好看。”
天真的话语逗得在场诸人忍不住发笑。就连谢知让,都不自觉勾起嘴角。
韩瓒看了眼谢知让的昳丽面容,心下微叹。
不怪孩子说他一个男人长得好看呢。
多年前,他还在京城时,这人暴戾恣睢、张扬跋扈,通身嚣张气焰堪堪遮掩俊美面庞。如今谢知让眉眼间多了几分宽和,周身气势温顺不少,便叫人一眼看见他这张过分精致的脸。
韩瓒收回心思,便听谢知让请他入座。他笑着应承,让谢知让也坐。
酒过三巡、饭菜入腹,姜蜜和姚丁香去后院说私房话,韩康年和韩康安俩兄弟便由谢邈带着在侯府玩耍。
一时屋内只剩谢知让和韩瓒二人。
韩瓒和曾经的谢知让一样,无意于党派之争。他只想做纯臣。故而此刻,他沉默半晌,低声问道:
“陛下身子可还好?”
谢知让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随口回他:“一般吧。”
这么多年,韩瓒并非一次都没回来过,而且他也时时刻刻关注着京城的动静。
皇帝近些年来愈发醉心痴迷于修道炼丹一事,朝堂上的事,多交给内阁和锦衣卫处理。
去岁,皇帝罢朝一日,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有传闻说是皇帝吃了丹药久睡不醒。此事议论纷纷,尚且没个定论。
但空穴不来风,韩瓒忍不住追问:
“旁人都说是那道士带坏了陛下龙体,那禅息真人又是你找来送进宫里的,外间都说你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更是借着陛下对你的信任,在朝堂上大肆培养亲信、排除异己,妄图……妄图……”
“子晔兄,这些,可是真的?”
谢知让只是略略挑眉,并不在意。
连韩瓒这等远离权力中心之人都知道了,看来确实是甚嚣尘上、满城风雨。
“韩玉谦,一回来便质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欠我钱啊?”
韩瓒被他这避重就轻的话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谢知让说的也不假。当初离京之时,他雪中送炭。韩瓒说过,那些钱全当是借他的。此刻,谢知让拿这一茬来堵他,韩瓒确实没话说。
他无奈开口:“当初子晔兄借我一整袋金锞子,里面还塞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折合银两共五百六十七两九钱。我现下没带钱,待回府后取钱,我亲自登门归还。”
“如此,子晔兄可愿同我说句实话?”
“韩玉谦,是不是我做的,不重要。当初是看在内子和令正有交情的份儿上,我才帮你一把。但你该知道,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韩瓒是真心将谢知让当做朋友,见他这般执迷不悟,心中又气恼又担忧。
“子晔兄,这是条不归路!陛下已经这般宠幸于你,安安分分做个纯臣,难道不比你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要好吗?退一步讲,你便舍得让嫂夫人为你担心吗?”
谢知让心生不耐,眸光逐渐锐利起来。
“韩瓒,你不要同我说内子。她今日见到故人,心中高兴。要不是怕扫了她的兴致,我懒得在这儿听你跟我废话。”
“谢子晔!”韩瓒忍不住拔高声音。
他盯住谢知让的眼睛,渐渐被他冷厉的目光逼退,态度逐渐软了下来。
他闷闷说道:“子晔兄当年雪中送炭之情,我牢记心中。若有一日你改变主意,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谢知让只觉得好笑。
找他干什么?找他教自己怎么当一个愚忠的蠢臣吗?
但谢知让无意与他争吵,到底没说什么。
二人一时沉默相对。
韩瓒坐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有心想打破这沉闷僵局。他扭头对着谢知让看了一会儿,目光忽而凝聚在他白皙劲瘦的手腕上。
那里挽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韩瓒好奇问道:“子晔兄何时信佛了?”
第125章 佛珠
听到这话,谢知让下意识摸了一下那串珠子。
当年他抓到真的禅息真人,那小老头说他造下的杀孽终究会报应在姜蜜身上。他那时便心下惴惴,唯恐姜蜜有什么不好。
后来有一次,姜蜜感染风寒,病得几乎下不了床。
那时他惶恐不安,再顾不得外面的事情,日日夜夜陪在她身旁,不敢离开半分,生怕姜蜜挺不过去。
看着姜蜜憔悴病容,谢知让提心吊胆,忽而便想起那小老头的话。于是他特意去护国寺求了两串佛珠,一串戴在他手上,一串戴在姜蜜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串佛珠的缘故,姜蜜的病还真就慢慢好了。
从那以后,除了沐浴、洗手,他便时时刻刻戴着这串小叶紫檀,以求保佑姜蜜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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