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郡丞姬学昌上前拱手道:“大人,此事还是要尽早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萧景川扶额,满脸愁容的叹息道。
从得知此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他方才从儿子入狱的打击中缓过来。
作为一方郡守,一股势力的领军人物,这般多的人盯着他,他不可能沉浸在悲痛中一直失去理智。
他终究需要恢复过来,越是十万火急,就越是要冷静的做出正确决策。
他很清楚,最坏的打算,必要时只能放弃他的那两个儿子了。
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去尝试解救自家儿子。
奈何送萧鸿阳入狱的政敌,背后站着的是那六个皇子之一。
换言之,是其中某一位皇子授意,打压的他萧家。
若他萧家背后的三皇子不予以支持,他拿什么跟其他皇子斗。
“诸位,都说说吧。”萧景川扫视一圈,说道。
“此事很有可能是那二皇子所为,当初我们就分析过那些行刺李大人的江湖高手,以及那东沧三龙的匪军,就是他布置的人马!”
“当初我们坏了他的事,此番腾出手才会想着来对付我们!”
“三皇子当初承诺过,会护得我们周全,难不成是出尔反尔了!”
“皇子当是一言九鼎,此番食言,这器量当真是小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押注在其身上,当真是看走眼了!”
“老夫早就说过,当初四皇子才该是我们的第一选择,事实证明三皇子根本不值得投靠!”
“各位,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或许三皇子那有所隐情,待郡守的亲笔信送至,此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其他暂且不论,为今之计,该是考虑三皇子不作为后,我们该如何应对那二皇子的报复!”
“.”
一群文官谋士你一言我一语,言词逐渐激烈起来,时不时还会互呛几句,表达不同的立场和主张。
更有冷嘲热讽过去意见相左的同僚。
萧景川听得一阵头疼,忽而想到什么,目光落到外圈站着的顾文徽身上。
当初,他执意要介入这场党争,只有顾文徽当初再三进言劝说,称时机未到。
萧景川听得厌烦了,便干脆疏离了顾文徽,不再听他所说。
事到如今,再回想过去,他内心多少也有些悔意。
事实证明,顾文徽的顾虑是对的,他太过急切了,这才落得这般境地。
“文徽,你可有要说的?”萧景川忽而开口,让其余人都闭上了嘴,纷纷扭头看向外圈站着的顾文徽。
说来,这还是萧景川近几年第一次又询问起顾文徽的意见。
顾文徽神色如常,拱了拱手道:“郡守大人,此事既已发生,相比起已经深陷牢狱之中的大公子,我更担心您和整个萧家的安危。
若是确认了三皇子将您彻底舍弃,对方势必还会进行下一步的打击报复,接下来或许就是东莱郡了!”
众人听罢,也都清楚这确实是最坏的结果。
“如我所想不差,最简单直接的,便是动用皇权,先将您革职押送回帝都听候发落,接着便是将萧家抄家,换上一个符合他们利益的新郡守执掌东莱郡这一块地盘.”
顾文徽所说让萧景川有些坐不住了。
“若真演变如此,我该如何是好?”萧景川赶忙追问道。
顾文徽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片刻后才道。
“首先郡守您这個时候,绝不能去帝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否则若有人要加害您,根本得不到保护。”
萧景川颔首,认同顾文徽所说的这一点。
“如此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是交出郡守之位和偌大的东莱郡,带走所有兵将钱银物资离开,寻找重新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萧景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只道:“那另一条路呢?”
“抗旨不遵,固守东莱郡,等一双援手。”顾文徽说道。
“援手?你是说三皇子?”萧景川不由问道。
“不,是另外几个皇子。”顾文徽淡笑着解释起来。
“如今六个皇子之间相互斗法,越发激烈,既然三皇子要放弃我们,二皇子要报复我们,那未尝没有其他皇子愿意接纳我们。
当然,前提是郡守大人要展示出足够大的价值,大到足以引来其他几位皇子的特别关注才行。”
“价值?你是说我的私兵?”萧景川顺着顾文徽所说的思路,学会了抢答。
“不错,六皇争帝,到最后大概率拼的还是兵马,只要郡守大人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兵力,相信会有皇子愿意捡起您这把刚磨好的锋利战刀,助他登基!
只要有皇子愿意担保萧家,哪怕是回心转意的三皇子,您在帝都的两位公子,也就能一并化解危机。”
顾文徽说到最后,萧景川眼睛已经亮了。
这么一分析,说不得他那两个儿子还能救回来!
而私兵,这些年他没少认真操练,从不含糊,所得的成果虽比不得那些百战雄师,但也算具备了不错的战力。
其中的伍长什长等底层军官,均是以武人的实力标准来安排的!
顾文徽说到这,见萧景川有些意动,便不再多说,又默默地退到了人群之外候着。
幕僚官员中,有不同的声音,但更多都是赞同顾文徽所说的。
一直商议到了深夜,众人方才退去。
郡丞姬学昌走在最后,有些迟疑道:“大人,抗旨不遵可是大罪,一旦照做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萧景川眼神中也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咬牙道:“唯一能够救我儿的只有那些皇子,我不会坐以待毙,若实在不行,届时便弃城而去,重新谋划!”
姬学昌见罢,知道自家郡守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也只能暗叹一声离去。
看似如日中天,在东莱郡呼风唤雨的萧家,只因更高层的一次博弈,一个念头,便在顷刻间几近分崩离析。
想要对抗那滔天的权势,谈何容易。
如此又过了几日。
那朝廷特使真的来了,且如顾文徽所说的,一来便是要革去萧景川的郡守之位,并要押送其入京接受审问。
萧景川知悉这是一条不归路,最终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抗旨不遵,与那朝廷撕破了脸面。
此举不可谓不大胆。
正常来说,朝廷手握天下兵权,岂是他小小一个郡守所能对抗的。
但如今圣上卧病不起,六个最有可能的继承者则打的头破血流,根本懒得理会远在天边的东莱郡。
最终为了维护皇权,还是中央尚书台勒令南阳,七江,永康三郡共同派兵,讨伐逆贼东莱郡守。
这三郡紧挨着东莱郡,出兵无需长途跋涉,无需太过劳民伤财,讨伐的成本最低,效率最高。
且集结三郡之力,正常来说讨伐一个东莱郡,怎么也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郡守府内。
“当真如文徽所言,朝廷只让这三郡出兵!”收到三郡调兵遣将消息的萧景川,神色振奋道。
“圣上不理朝政,尚书台没有兵符在手,调不了中央军,边防军,也只能协调周边的郡兵力量,这不足为奇。
事实上朝中文武百官,现在都盯着空置出来的皇位,忙于站队,忙于党争,心思也不会摆在其他地方,甚至就连那三郡郡守也在观望时局,不会倾尽全力配合。
说白了,现在的朝廷与皇权,是最薄弱的时候!”顾文徽拱手缓缓说道,不急不躁。
“那接下来.”萧景川看向顾文徽。
“接下来便是一场硬仗,若郡守能败退三郡之兵,此局可破。”顾文徽说道。
“好!”
这天,宋长明接到萧舒芸的传唤,来到萧府。
很快他就发觉萧府中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太寻常,家仆个个行色匆匆,或在搬运着什么。
尚未进那庭院,就听到一曲琴音,婉转哀愁。
宋长明听出此琴是萧舒芸所弹奏的,这些时日他也听过许多回。
他虽不懂音律,但也能听出今日萧舒芸所弹的琴音,有些不同往日。
一步踏入庭院,待一曲琴音结束,宋长明方才拱手道。
“见过四小姐。”
庭院里只有萧舒芸和她的两个侍女,再无其他仆从门客。
“宋卫长,此次见你,是想与你辞别了。”萧舒芸起身,叹息道。
今日的她穿着鹅黄长裙,乌黑秀丽的青丝披下,头上只扎着几个细巧的发簪,并无过多的金银玉饰,显得淡雅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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