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回忆录 -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垂危（三）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垂危（三）
    小时候，我亲眼见过村里的老人，只要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就会开始准备自己的棺椁，闲下来就带着斧凿来修一修，保证自己以后躺得舒服……
    凯特的奶奶当时也是葬在后边的墓地里。
    而今，有了外公，棺材的质量似乎都好了不少，毕竟，他更懂木材……
    年轻力壮的男人在准备比较重的东西，女人们准备柴火粮食和葬礼应用的东西。
    人还没死，葬礼的准备已经开始了……
    妈妈和大嫂，还有几个过来帮忙的女人，虽然都是满脸的悲色，但好歹能干活，姐姐干着干着，却哭得起不来了。
    姐夫格里因为要照看孩子，没跟着男人们出去，见到姐姐这样，也把她扶了出去，在外面坐了下来。
    “都嫁人了，还是向着杜恩家……”一个女的跟同样是来帮忙的凯特妈妈嘀咕了一声。
    “你男人要是也有本事，你家姑娘也会这样……”凯特妈妈也回了一句。
    妈妈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没注意到，也没理会这些，跟了出去。
    姐姐把脸埋在手里只是哭，姐夫见妈妈来了，低声说：“岳母，您劝劝她……”
    妈妈抱住姐姐，却也没说话，直到姐姐自己停下来。
    “别哭了，”妈妈这才哑着嗓子说，“你爷爷是萨满，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总比别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好多了。”
    “我舍不得爷爷……”姐姐哽咽地说，“我也担心弟弟，帕图和伊恩都说弟弟已经很厉害了，那他应该能救回爷爷的，可爷爷为什么不要他回来？”
    妈妈摸着姐姐的头顶，又拍拍她的背：“这种事情，我们不懂，你爷爷也是为了比洪好，你不要怨他。”
    “我没有怨他……”姐姐依旧没有抬头，“我也不想懂他们到底想怎么样，可是，为什么母神要这样对我们？弟弟就算是做错了，也该在爷爷临终前看他一眼的……”
    “别说傻话……”妈妈抹了一把眼泪，“男人就这样的，为了干大事，命都可以不要……你放心，比洪他会没事的，爷爷也能得偿心愿，咱们全家都好好的，呐，孩子都被你吓哭了，快哄哄……”
    这时候，姐夫手里的孩子，我的小外甥，也跟着“咿咿呀呀”哭了起来——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至于哥哥的孩子，我大侄子尼尔，正跟着大嫂忙活。
    其实，全家人都聚在一起，何尝不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虽然有一个人出了远门……
    而今，老人即将过世，这份悲伤对他们来说，却不止是失去一个亲人，而是两个……
    姐姐擦了擦眼泪，通红的眼睛让我也难受。
    全家都在哭，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姐夫把孩子递给姐姐，有些手足无措地守着。
    “你去帮大哥他们吧，”姐姐对他说，“我来带孩子。”
    “你，不要紧吧？”姐夫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能有什么事？”姐姐吸了吸鼻子，“你快去，这里是女人忙活的地方，别让男人笑话你……”
    姐夫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去了。
    祭坛那边，卡文和伊露默默地走着，身后几个士兵也不敢出声。
    守祭坛的士兵看到他们，连忙行礼。
    伊露淡淡地说：“准备，明天早上要做葬礼。”
    士兵中有一人赶忙跑了出去。
    两人站在祭坛边，看着已经彻底暗下去的西边，卡文忽然说了一句：“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担心的东西。”伊露说。
    “走吧……”卡文揽过伊露的肩膀，“回去准备一下。”
    说着，他们便朝军营那边去了。
    “打哑谜啊？”李奥也嘀咕了一句。
    “伊露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了，只是她不敢想。”我说。
    “其实，历史上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兽人祭司应该不少，不过，他们都太弱小了，”李奥说，“地球上也有怀疑宗教的科学家，但是有胆量站出来质疑的没几个，最后还是科学观念深入人心，才不得不承认地球是圆的，结果还有没脑子的家伙坚信地球是平的，并且坚称自己才是有怀疑精神的科学思维……”
    “嗯，扯远了，我现在有点乱。”我说。
    “明白，我这么说有点没心没肺，不过，你也得担心，不要被感性控制了理性，”李奥说，“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放不下便看不破，全放下又失去了人性。”
    “我离失去人性太上忘情还远点，”我抹了一把研药的泪水，“看着龙族的悲欢生死，毕竟不是我的同族，更不是我的亲人，但在这里，我还是那个我……如果你当初没来这个世界，或许我也只能守在爷爷床前，什么都做不了。”谷
    “我不来，照样有人改变这个世界，或许，赵日天就成了呢？”李奥说，“或者，他统治了兽人，打到了人类那边，跟易迪生杠上了，精灵那边又出来一个叶良辰，矮人族跳出来一个王大锤，地精族来一个……岂不是彻底乱套了？幸亏我来了，把他们都收拾干净。”
    “呵呵……”我笑了。
    “妈妈你怎么笑了？”霸王龙忽然说，“难道是悲伤到了极点，出现了相反的情绪么？”
    “呃，算是吧……”我又抹了抹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痕，“乐极生悲，大悲无泪。”
    老实说，在爷爷病榻前这样笑，确实不应该。
    虽然华夏那边有“喜丧”的说法，可现在爷爷还没彻底过世。
    “咦……”艾伦忽然疑惑地四处张望，“哪儿来的鸡叫？”
    霸王龙虽然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方式和我对话，但它用的是本体的语言，而弟弟艾伦作为德鲁伊，也只有他对这种声音更为敏感。
    我心里一动，看着他红着眼睛也难掩好奇的脸，我心里有些触动。
    他是真的有天赋的，在杜恩家族里，原本最有望出人头地的大概是他，尽管以外公的性格，以及德鲁伊的理念，他不会去担任什么官面上的职务，但这天赋是我都不曾拥有的。
    当然，我的命运改变也算是一种“天赋”只不过，这天赋来得太意外……
    “别闹……”爸爸说，“艾伦，你出去帮忙，这里我们守着就好行。”
    艾伦说：“可是爷爷……”
    “艾伦听话，”姑姑说，“去给妈妈和姐姐帮忙。”
    大人这么一说，艾伦也拗不过，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爸爸、姑姑、帕图和伊恩了。
    临出门前，艾伦还回头看了一眼。
    我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抹了一把眼泪，出去了。
    爷爷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内脏细胞和脑细胞都在成批成批地死去。
    而我能做的，不过是等。
    “你就什么也不干？”李奥问。
    “我什么也不想干，”我说，“就这样吧，我想静一静。”
    “干等也不是办法，你就不打算跟他好好聊一聊？”李奥说，“聊一聊或许能让他走得更安详一点，说不定，还能劝服他呢，然后，处理办法就很多了，比如，我最欣赏就是哈瑞泼特里面的画中人，比华夏的宗族祠堂更有意思，死去的前辈都待在画里，还能跟后辈们聊聊天什么的……”
    “没有这样的传统，恐怕还会连累他们。”我说，“而且，梦境投影不是会造成灵魂损伤，加速死亡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要看着他艰难地熬过一晚上，还是清清醒醒地聊两个钟头？”李奥说，“我在地球的时候要是有这本事，保证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含笑九泉！啊呸，说不定他们就不走了呢！”
    我心里一动，去还是有些不忍。
    提前几个小时结束爷爷的痛苦，换来临终前的豁然开朗甚至回心转意，倒也不是不能做……
    正犹豫着，爸爸忽然站了起来。
    姑姑惊讶地看着他。
    “哥哥？”她擦擦泪水，“你要忙就去吧，村里的事还等你主持，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爸爸点点头，说：“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对火炉边的两人说道：“帕图，你跟我来一趟，伊恩，麻烦你……”
    “舅舅？”帕图有些不知所措。
    伊恩冷静的点头：“鲁克大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爷爷和蕾娜姑姑。”
    爸爸也不说话，拉着帕图就往外走。
    两人一路出了门，刚好看到门口的妈妈和姐姐，说道：“你们，把家里最大的布拿出来！”
    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爸爸直接跑到外公家那边，找来了一根五米多长、碗口粗的圆木柱子。
    接着，他从家里拿出一根往日里练力气用的铁棒。
    妈妈她们正在把家里最大的粗布拿出来，他说了一声“你们先别出来！”然后，运起全身怒气，灌注到铁棒之中，接着，对着地面就是狠狠一戳！
    “嘭！”
    一声闷响，地面被捅出一个两米深，碗口粗的洞！
    洞口不是很规则，最上面足有脸盆大，越往下越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