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玛索的嘶吼声,十几名少女齐声尖啸,地窖内骤然狂风卷动,一条条窈窕的身影混在风中,带起森森剑芒,直刺刑天鲤周身要害。
更有阴柔的咒语声从四周传来,地窖内,突然充斥着馥郁的花香。
沁人心脾的花香中,刑天鲤只是稍稍吸了一丝,就觉得浑身气血滞涩,脑袋昏沉沉的,一股子睡意涌了上来。侥幸他肉身强横,神魂更是阳神天仙,这点药力,还无法奈何得了他。
换成普通生灵,怕是几条巨鲸,都被这花香给弄得昏迷不醒了。
长刀一卷,数十条剑芒凌空一闪。
‘呛琅’声极其刺耳,十几名少女的身手颇为伶俐,她们居然用手中细剑,挡住了刑天鲤随手挥出的剑芒。
刑天鲤颇为诧异的定睛看去。
这些少女手中的细剑,好似某种半透明的银色金属铸造,剑锋上镶嵌了细小的晶石,她们挥剑之时,绵密的剑光宛如深夜深林中寒泉倒影的月华,阴柔而致密,自然而然的,十几人的剑光连环一起,化为一片几乎没有纰漏的光幕。
刑天鲤的剑芒攻了过去,若是这些少女孤身一人,早就被他剑芒斩杀。
但是十几人组成的绵绵光幕,堪称弥天极地,笼罩了整个地窖,沁润了附近所有空间。无论刑天鲤的剑芒往哪个方向劈斩,总有一抹如水的剑华挡在了前方。
“有趣!”刑天鲤赞叹。
这剑道,很有点水准。
传授这门剑道给这些少女的人,定然是一位极其了得的大修,起码刑天鲤,如今根本无法揣测对方的境界。
‘剑三百六’连续施展,数千条剑芒森森如山,好似巨浪倒卷,向四周横扫。
十几名少女手中细剑和剑芒撞击,剑芒上的巨力震得她们面色惨淡,七窍中不断有鲜血淌出。她们的手臂不断发出‘咔嚓’碎裂声,分明骨头都被剑芒震碎了。
但是她们身上,各种造型复杂,极其精美的挂饰,每人都有十几样,远比上面被刑天鲤斩杀的那些男女身上的挂饰数量多得多,而且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强大。
一抹抹银绿色的幽光在这些少女身上滚荡,她们的骨骼被一次次的震碎,然后又在呼吸间急速的愈合。她们悍不畏死的围住了刑天鲤,一次次的和他硬碰硬,任凭剑芒震得她们不断吐血,却死死的缠住了刑天鲤。
玛索手中,多了一支三尺长短,手指粗细,用黄金、白银混着大块水晶铸成的法杖。
她高高举起手臂,一声急促的咒语念出。
刑天鲤脚下的法坛骤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玛索手上的法杖‘嗤啦’一声巨响,一道银绿色的月光以无法闪避的可怕速度,径直落在了刑天鲤身上。
月光一闪,刑天鲤身躯被照耀处,巴掌大小,厚有一寸的一片皮肉当即冻结。
刺骨的阴寒袭来,可怕的寒意蕴藏了无法形容的凌冽气息,这一片皮肉‘啪’的一下,就冻成了无数好似破碎水晶一般的粉末,随着刑天鲤挥刀的动作,大片亮晶晶的冰晶喷洒。
刑天鲤痛得一声大吼,一脚跺在了法坛上,身体如风,骤然荡起了大片残影。
顷刻间,刑天鲤向玛索轰出了三十六道‘剑三百六’,上万道剑芒如匹练,化为倒卷天河,狠狠轰向了玛索。
一片月光迷蒙,闪烁着粼粼水波,牢牢护住了玛索的身躯。
任凭剑芒激荡,这层月光只是荡起一抹抹涟漪,刑天鲤只觉自己好似在用一根细针疯狂的去扎十层重迭在一起的老牛皮,任凭他如何努力,丝毫无法奈何这层看似稀薄的月光。
大袖回卷,这一层地窖中,上千口装满了金银的木箱骤然消失,刑天鲤一声长啸:“暗语森林,等着东云的报复罢!”
挥手处,上千捆烈性炸药‘呼啦啦’的丢了出来,刑天鲤一跺脚,直接遁入了下一层地窖,又是一挥手,整个地窖中,所有木箱麻袋,全都消失不见。
上一层地窖的炸药还没爆开,刑天鲤又遁入了第三层地窖,同样是一挥手间,堆积如山的铜钱、银块,也都被他收进了紫绶道衣的小空间中。
脑袋一晃,刑天鲤钻进了泥土中,‘哧溜’一声窜出了一里多地,法力一振,身边土地微微一卷,刑天鲤又窜出了好几里地,从四河坊隔着河的一个院子里窜了出来。
‘咔嚓’几声,身形、相貌恢复如初,身上粗布袍子燃烧殆尽,紫绶道衣披挂全身,手中青铜神光一卷,这柄做工颇为精良的东云长刀,当即被熔炼一空,化为缕缕热流,顷刻间被吸收殆尽。
通天妙竹回到手中,刑天鲤掏出了一双布鞋,好整以暇的套在了脚上,稍稍的整顿了一下表情,越过了围墙,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站在一株柳树下,刑天鲤就看到对面四河坊内,‘咚’的一声闷响传来。
清晰可见,有数十栋房屋突然向上窜了窜,比附近其他的屋子骤然间高出了一尺多点,在那一片屋宇楼舍中,突然变得格外的耀目。
低沉的崩塌声响起,四河坊内,无数人的惊呼声隐隐传来。
刑天鲤跳上了身边一株大树,站在高处眺望了过去,就看到,罗氏大宅的中心位置,凹陷了一个老大的大坑,数十栋楼阁,齐齐崩塌,破砖烂瓦恰恰将那大坑填满。
灰头灰脸的玛索,还有十几名大口吐血的少女,毕竟是从地下窜了出来,大群暗语森林的男女,正殷勤的搀扶着她们,将一支支水晶制成的精致药剂瓶子,凑到最边,让她们一点点的,将里面碧绿色,略带荧光的药剂喝了下去。
刑天鲤看得直吧嗒嘴。
可惜了。
他身上储备的炸药,还有多,但是不敢使用太多。毕竟是四河坊,地面上的百姓,好些是和暗语森林没什么牵连的。
尤其是,还有刑天氏的旁支,同样住在四河坊内,就更加不能肆意胡为了。
左手紧握一枚抢来的挂坠,一缕缕太初之炁不断流入,一滴滴精血不断滋生,然后迅速燃烧。磅礴的生机在滚动,刚刚肩膀上被月光崩碎的那一片皮肉,迅速的生长了出来。
远远的,玛索在尖啸:“找到那个东云人,他的肩膀上,有伤!”
“找到他,把他活着带过来!”
玛索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十万金币!我悬赏,十万金币,我要活的!”
刑天鲤微笑,看来,抢走这颗先天青木灵珠,是打在玛索的要害上了。
啧啧,可不是么?
在末法之世,居然能得到一颗先天之物,这是天大的造化啊。
这颗青木灵珠,内蕴无穷玄机,其生机磅礴,本源充沛到满溢状态,若是将其全部熔炼,刑天鲤盘算着,自身‘巫’之血脉的锤炼,怎么也能突破‘四转’甚至‘五转’罢?
现在肉身之力两百万斤,在那剑韵洗炼下,勉强算是完成了一转?
二转四百万斤力,三转八百万斤力,四转,五转,在这末世之中,岂不是犹如洪荒巨兽再生,当可横行一方么?
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微微晃荡。
数十枚巫纹闪烁,刑天鲤神魂瞥了一眼,不由得无言叹息——末法时代出生的‘巫民’,先天就比那些真正的‘巫人’天赋资质要差了百倍!
不要说四转、五转,就是十转二十转,相比那些巫道鼎盛之时诞生的巫人,刑天鲤依旧是一个渣渣!
“路漫漫兮,慢慢来吧!”抖了抖袍袖,感受着内部小空间内,那‘沉甸甸’的金银、铜钱,刑天鲤的底气又充足了许多。
他目光略显狂热的扫过四河坊。
除了罗氏和钱氏,南浔镇尽有为富不仁的败类土财主。这些人的金银铜钱,可不都是他的修炼资源么?
正思忖中,大队人马风风火火的闯入了四河坊。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的,正是颐和郡主。她身后,一条身上毛发都秃了几块的老黑狗,慢吞吞的迈着小碎步跟着,赫然是杨天骥这老妖怪!
刑天鲤瞳孔微凝。
刚刚他之所以不和玛索纠缠,就是忌惮这两个老妖怪啊!
一个穆里玛,一个杨天骥。
虽然末法时代,他们不敢,更不愿随意出手,但是万一呢?
所以和玛索过了两招,眼看着自己一时半会不能拾掇了玛索,刑天鲤干脆的丢下炸药,卷起那些金银铜钱就走。
看来,果然是走得及时!
刑天鲤目光微微闪烁,看着跟在颐和郡主马匹后面,不断抽动鼻子的杨天骥。
沉闷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刑天鲤扭头看去,就看到穆里玛正带着数十名精壮的汉子,其中赫然混着熊妖、虎妖那两条夯货,正顺着四河坊的沿河街道梭巡。
穆里玛拎着一柄大刀,一边走,一边低声的询问着什么。
那熊妖和虎妖,也在不断的抽动着鼻子,认真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那熊妖才憨憨的说道:“老祖宗,这里人多,味杂,咱们根本不知道要找谁啊?”
刑天鲤微笑,跳下大树,转身就走。
一边疾走,他一边捏动手印,秘法催动中,他留下的所有气息都被彻底打乱。
‘巫’,乃是天生地养,在蛮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人族先民,他们自然有一套战天斗地,从无数的毒蛇猛兽中挣扎求存的本领。
在蛮荒大地上,如何躲避那些嗅觉灵敏的野兽、毒虫的追杀,在漫长的生存实践中,‘巫’的先贤们,自然也总结出了一整套强大且有效的手段。
刑天鲤秘法催动后,他残留的所有气息都彻底混淆‘自然’。
就算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个老妖怪,他们不顾损耗,不怕境界暴跌,直接显出本体形态,施展神通追索,他们也根本不可能,从那些驳杂的气息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和他们抗衡的,不是刑天鲤。
而是刑天鲤血脉代表的,《原始巫经》代表的,偌大一个曾经辉煌耀目,垄断一个大世界的‘巫’的文明!
又下雨了。
天空浓云翻滚,隐隐有雷声从头顶浪荡过去。
南浔镇中,隐隐有哭喊声传来。
被刑天鲤斩杀的几个纨绔公子,他们的家属到了,正忙碌着采办上好的棺木,给他们收尸。
暗语森林,也在忙活着,给被杀的同伴安排后事。
玛索和伊莉丝、伊尔丝等高层,对于被刑天鲤击杀的那些‘雄性’,表现得冷漠、冷酷,漠不关心,甚至都懒得往他们的尸体上多看一眼。
但是那些被击杀的女子,则是让玛索她们,也悲戚落泪。
更有甚者,这些被杀的女人,在逃来南浔镇的租界高层中,很有一些老相好。一个个衣饰华丽的体面绅士,顾不得自家妻女能够杀人的刀子一般的目光,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自己熟悉的老相好已经躺在了棺材里,这些体面绅士,也不由得当众流下了热泪。
暗语森林在万国租界扎根三十年,这些体面绅士,都是暗语森林的老熟客了。
躺在棺材里的,不仅仅是普通的女人,更是他们曾经如火如荼的青春,是他们曾经放荡不羁的过往啊!
罗氏大宅内,更是哭声动天,如丧考妣。
罗家家主,请了一群力夫,掘地三尺的,挖掘自家的地窖。
他们顺着原本地窖入口开始挖掘,侥幸,这一条通道因为修得过于坚固,没有崩塌多少,悬赏重金,数十名力夫也就加油卖命的苦干,耗费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打通了只有两三处崩塌的通道。
第一层地窖,是彻底崩塌了。
但是第二层、第三层地窖,因为下面支撑的梁柱极其坚固,反而大致保持了完好。
地窖里,空荡荡的!
刑天鲤真的是,连一个铜板都没给罗家留下。
“我罗家的列祖列宗啊,十二代先祖的积累!”罗家家主,还有一群族老之类的,全都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江南的土财主,就是这样不好。
他们完全信不过洋人开设的银行,对于大玉朝官办的银号、钱庄之类,他们的信任度也不高。除了一些必须的商贸交兑,无奈何要走银行、银号、钱庄的兑付渠道,他们基本上,更喜欢,将自家的家当挖个大大的地窖,全部存起来。
罗家大宅地下的地窖中,不能说储存了他们所有的浮财,但是六七成总是有的!
黄金、白银、铜钱,这些浮财,尽在这里了。
其他一些古董、珠宝之类,才会收藏在别处。
好么,六七成的浮财被一扫而空,十二代先祖的积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木了!
痛哭流涕的罗家家主,顾不得自家和暗语森林的‘良好友情’,带着大队族人,就围住了玛索等人,哭天喊地的要暗语森林给自己一个交待!
自家只是将地窖空间,借给你们使用,为什么地窖中的银钱,全都不见了?
数百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就这么凭空消失!
暗语森林若是不能给一个交待,罗家真的能够和玛索拼命。
能够做到南浔镇有数的巨商行列,罗家也是有根有底的,他们自家子弟,就有人在京中为官,他们在平海县,在碣石郡,甚至是在江东行省,那也都是有交好的乡党官员的!
罗家的几个族老,直接找到了卫兰生等人,歇斯底里的要官府为罗家做主。
好么。
就连抽着鼻子,在四处乱走,鼻子都快抽出鼻炎了的杨天骥,都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你就算将卫兰生等人的皮给扒了,他们也找不到‘罪魁祸首’啊!
终于,黄昏时分,经过颐和郡主首肯,卫兰生用印,一份公文,由一名南浔镇驿站的邮差,孤零零一个人,骑着一头小毛驴,送去了百多里外的碣石村。
公文中,大玉朝官方,希望东云人解释一下,为什么东云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无辜的法璐仕侨民?
只是希望东云人解释一下。
没有其他任何的激烈措辞,只是请东云人解释一下,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邮差一并送去的,还有一份给法璐仕总领事戴高的公文,毕竟,暗语森林的这群女人,名义上都是法璐仕侨民。尤其是玛索,她还背着一个法璐仕王国末代国王私生女的头衔不是?
刑天鲤在刑天氏祖宅附近溜达了一圈,给了两个熟悉的内侍一点点银子,打听到了颐和郡主关于这件事情的态度。
“洋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深夜。
大江出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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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江水自西向东,和海水于斯交汇。清澈、略呈绿色的江水,和那黄绿的浑浊海水撞击在一起,水面上就有了一条极其清晰的分界线,自北而南,向东突起,如同月牙状,长有百五十里。
在这条分界线的南端,江岸上,有一块赤红色巨石矗立。
巨石方圆一里有余,高有十丈上下,形如大鼓,顶部平坦,而四周颇为光滑。
正值初秋,巨石附近是绵延百里的芦苇荡,白茫茫的芦苇高有丈许,寻常人一旦进入,当即没顶。月光下,海风吹过,芦苇荡缓缓起伏,犹如大片白浪。
这块石头,就是‘碣石’。
刑天鲤背着手,绕着碣石缓缓行走。
在略偏西北的位置,他在光洁的石壁上,看到了一副刻字。
巴掌大小的刻字,乃是极苍劲有力的魏碑笔法,历经岁月洗礼,无数年的风雨冲刷,这刻字已经模糊粗糙,但是还能看出上面的内容。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豪气纵横的诗篇,下面有题字,乃是——‘大汉魏王曹某人’!
在这一副刻字旁边,还跟着几篇字迹略小,笔迹更加柔和秀丽的诗篇,其中就有刑天鲤前世还背诵过的‘煮豆燃豆萁’,以及《洛神赋》这两篇!
下面还有细小的刻字,‘煮豆燃豆萁’这一篇,大抵是告状的意思。
而《洛神赋》这一篇么,俨然就是在‘炫耀文采’了。
有趣的是,在那‘大汉魏王曹某人’的刻字右上角,同样有一篇刻字,模糊的字迹,依稀是‘天地开辟,日月重光’,这是一篇《征辽东》,下面的提名可见‘司马’之姓。
绕着这块碣石转了一圈,刑天鲤看得是热血澎湃,却又有点心情激荡。
偌大的碣石,在上面题字、题词的人,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人,这些人的名号,他个个都记得。其中好些人的题字,如曹某人的诗词,就颇为工整,而那司马某的题字中,就略带影射,加了些私货。
有那《大风歌》,某位‘刘某人’得意洋洋,自诩‘本家兄弟,唯吾自幼不得老父喜爱,却独挣下了偌大的家业’!
在这‘刘某人’的题字一旁,分明是用神兵利器刻画了气息凌厉、张牙舞爪的几行大字,大意就是‘刘某无赖儿,可敢与项某人生死一战’?
而这‘项某人’的题字下方,有一行更加气息狂躁的大字,大意是‘吕某生不逢时,不能与项王逐鹿’云云。
在这‘吕某人’的,好一手梅花小纂清丽脱俗,如此美妙的字迹,却写得是极其粗犷的骂人话‘三姓家奴焉敢放肆,可敢与你家三爷再来较量较量,吓,你家胭脂马,可还在二哥胯下哩’!
一幅幅刻字,一个个署名,正经的,不正经的,悉数在这里了。
这块碣石,就这么矗立在大江边,看着江水日夜不停,浩浩荡荡,涌入东海。
当今之世,或许只有大玉朝的皇族,保守了这个秘密,知道这块碣石上题名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吧?
刑天鲤绕着这块石头转了一圈,在几个他格外喜欢的,如某二爷、某三爷,以及某‘诸葛先生’的刻字那儿,他掏出了墨汁和大幅宣纸,将他们的刻字全部拓印了下来。
本来呢,刑天鲤想要将他们的刻字,整个切割下来的。
但是想一想,这样略有点不道德,他强忍着手痒痒,只是拓印,没有切割。
“也不知道,这些大佬,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们都,修成了天仙么?”刑天鲤一边忙碌,一边低声的自言自语:“他们如果和道爷我一般,都从地球来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现在又去了何方?”
刑天鲤心痒痒的,浑身热血升腾。
若是能见到这些人,真真切切的见到他们,再从他们手上,弄几幅亲笔题字之类的,那就太妙不过了。
数里外,芦苇荡中,两条小河交错而过的地方,有一片大瓦房。
这就是碣石村了。
说是村子,实则有上万百姓居住于此,整个村子,都是渔民,而且全都是出海捕鱼的渔民。他们每日里的新鲜鱼获,全都逆流而上,送去了平海城,有的是万国侨民,还有本土的豪商地主喜欢这一口。
凭借着海捕鱼获之利,碣石村颇为馥郁,家家户户都是整齐的两进甚至是三进的院落,十几间整齐的大瓦房,蓄养了大量的家禽家畜。
只是战争一起,法璐仕、易多利、圣罗斯、北海七国联盟,还有东云人的军队,全都向东撤退,选定了碣石村当做指挥部。
所有民宅全部被征用,家畜家禽,在这些天内,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出海口,横着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联军舰队,出海捕鱼,也是不可能的了,随时可能有一发炮弹落下来,谁还敢出海?
深夜中,碣石村内灯火黯淡,各处民宅中,都传来了那些洋人粗犷的呼噜声。
村民们都被驱赶到了村外的芦苇荡中,扎起了简陋的棚子暂时歇息,风吹过,偶尔可以听到孩童的哭声。
刑天鲤绕着碣石转了两三圈,天色都快蒙蒙亮的时候,西南角,骑着小毛驴的邮差,终于慢吞吞的赶到。
这家伙将两份公文往村口站岗的士兵手上一丢,骑着小毛驴转身就跑。
过了一会儿,村子里就传来了喧哗声。
刑天鲤凑到了村子旁边,神魂之力释放过去,就听到了戴高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南屿阁下,如果你们东云人不能拿出证据,你们肆无忌惮暗杀我国侨民的罪行,一定会受到法璐仕最严厉的惩戒!”
好么,戴高代表法璐仕官方,向东云人发难了。
四周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刑天鲤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些驻扎在村子里的,东云军官们的交谈。
“真是勇士啊,当众杀了这么多西洋鬼畜。”
“果然真英雄,不过,他怎么知道那个刺客是暗语森林的人?不是圣母教的刺客么?”
“不管刺客是谁,这位好汉,都是我们东云的纯爷们。啊,真希望能够亲眼见他一面。”
相比东云总领事南屿鱿二被戴高骂得狗血淋头、满头雾水,这些东云军官则是毫无保留的的,立场偏向了‘这个英勇无畏的自家人’。
碣石村正中,村子里最大的鱼牙子的院子,三层的院落,第二进的主厅,这里已经成了各国高层临时的议事之所。
戴高和南屿鱿二,正在这里相互喷着口水,其他各国总领事,则是因为各种原因,在一旁殷勤劝说他们冷静下来。
在各国高层看来,现在大家绝对不能内讧,必须同心协力,联合起来,共同应对英吉士和圣诺曼的压力。
暗语森林策划了对蠖亲王的刺杀?
大家是不信的。
东云人跑去袭击了暗语森林的人?
说实话,在场的各国高层,十个中间,有九个相信了这个说法。
但是,大局为重啊!
身披元帅军服的雷诺夫插到了戴高和南屿鱿二中间,沉声道:“好了,两位,我们正在和他们进行战争,这点小事,不应该破坏我们的盟约。”
“暗语森林?”雷诺夫撇了撇嘴:“根据我们的情报,那就是一个,高级妓-院?”
戴高的面皮变得通红,他当即跳了起来:“这是对我法璐仕的侮辱,暗语森林,那是……”
雷诺夫一巴掌按在了戴高的肩膀上,轻松镇压了戴高的暴跳如雷:“好了,那个叫做玛索的老女人,是你们末代国王的私生女?”
“没错,她曾经是法璐仕的公主,但是现在你们法璐仕的国体都变成了共和联邦,她的公主身份一钱不值,戴高阁下,你要为了一个破落户流亡公主,破坏我们的盟约么?”
雷诺夫轻轻摇头:“她的死活,无关紧要。”
他又看向了得意洋洋的南屿鱿二:“但是,南屿阁下,请约束贵国的子民。我们都知道,贵国的浪人,经常做一些不受约束的出格行为,他们曾经让万国租界的执法机构非常、非常、非常的头疼!”
“刺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法子,所以,请你出面,告诫,约束你们的侨民。”
“不要再节外生枝,我们要联合起来,应对英吉士和圣诺曼的挑战!”雷诺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掏出一只雪茄塞在嘴里,他指尖一晃,一缕火光,就点燃了雪茄。
他肆无忌惮的在这些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超凡能力,偌大的大厅内顿时一片死寂,戴高、南屿鱿二等人,齐齐屏住呼吸,静静的聆听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刚刚在那邮差之前,有人,给我捎来了一个交易请求。”
雷诺夫狞声道:“那人告诉我说,东云岛联拍下,却被人焚毁的战列舰资料,在他们手上,有全套的复制版本。全套的资料,一个字都不差的那种。”
南屿鱿二尖叫着跳了起来:“该死的,怎么会这样?贼,该死的贼,无耻的贼!”
南屿鱿二茫然而懵懂的挥动着手臂。
他听到什么了?
全套的战列舰图纸的复制版本?他们东云人耗费天价拍卖下来的资料,在总领馆被人一把火烧掉了,居然在外面,出现了复制版本?
这是谁干的?
南屿鱿二脑壳一阵混沌,他只知道挥动手臂,发出毫无意义的尖叫声。
“安静,南屿阁下!”雷诺夫低沉的说道:“传来消息的人,应该是大玉朝官方的人,非常有实力的官方代表。他们想要,和我们进行交易。”
“我已经答应了和他们交易。”雷诺夫低沉的呼出了一口气:“毕竟,我们得到了合金配方,我们得到了炼钢厂图纸,我们得到了钢铁战车的资料,我们还有新式炸药以及一系列配套技术的资料。”
“我们偏偏缺少新型战列舰的资料。”
雷诺夫沉声道:“而没有新型战列舰,我们的海外殖民地,就是不安全的。想想看,当英吉士和圣诺曼,当他们拥有了数十条新型的战列舰,浩浩荡荡横行大海的时候,我们各国的殖民地,我们的资源地,我们的商品倾销地,我们的海上交通线,就全完蛋了!”
“所以,这份资料,我们必须拿到手!”
雷诺夫和南屿鱿二、戴高等人又说了些什么,刑天鲤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
他整个人,通体散发出阴郁的气息,宛如夜间勾魂的无常,若是有人看到此刻的刑天鲤,搞不好会吓得昏厥过去。
他耗费偌大力气弄到手的,战列舰的全套资料,居然被颐和郡主他们拿出来,和这些国家进行交易?
用力的抿了抿嘴,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好吧,他想起来了,自己来碣石村,究竟是要做什么。
紫绶道衣变幻形态,面皮扭曲,身躯一点点压缩,变得高挑而瘦削,五官也从英伟俊朗,变成了精致且阴柔。他俨然变成了暗语森林中,那些工具人‘雄性’的形态。
紫绶道衣变成了一件法璐仕士兵的制服,刑天鲤掏出一双大头皮鞋,换下了脚上的布鞋,轻轻的跺了跺脚,身形一晃,就到了外面碣石村一栋民宅中。
两进的院子里,大群东云军官,正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打听来的消息,他们还在探讨,那位英勇无畏的好汉,闯进南浔镇杀了这么多暗语森林之人的,究竟是哪一位。
他们甚至将万国租界,有数的浪人头目全都猜了一遍。
穿着法璐仕士兵制服的刑天鲤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大踏步闯入了院子,他端着一杆挂着长长弹链的轻机枪,冲着这些聚集在院子里的东云军官,‘咣咣咣’就是一通狂扫。
“东云人!”机枪枪口火光四射,密集的子弹在这些东云人的身体上拉出了长长的血箭。
二十几名东云军官惨嚎倒地,附近的几个东云官兵嘶声尖叫,齐齐拔出枪械,还没来得及开火,刑天鲤已经调转枪口,密集的子弹落在了他们的手臂和大腿上。
枪声惊动了碣石村的所有人。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几名身披重甲的圣父教审判圣骑撞碎了院门,冲了进来。
刑天鲤丢下了手上轻机枪,拔出了一柄从昨天被他击杀的‘雄性’手上取下的修长弯刀,带起一抹寒光杀了过去。
狂风在身边回荡,刑天鲤左手捏印,激荡劲风,倒是有几分暗语森林所属出手的意思。
风卷动身躯,奔行的速度变得极其惊人,刑天鲤弯刀轻轻划过,大片流光笼罩了几个审判圣骑,在他们甲胄上拉开了密集的火星。
‘叮当’撞击声不绝于耳,刑天鲤并没有用多少力量的斩击,没能对这些审判圣骑造成任何伤损。刑天鲤一声长啸,身边狂风骤然炽烈,卷起他高挑的身躯,一溜烟的翻过了院墙。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怒骂声,呵斥声,沉重的脚步声中,大量审判圣骑从四面八方合围。
更有审判圣骑骑着特色的高头大马,在街道上往来冲突,寻找袭击者的身影。
刑天鲤抖手丢出了两发手雷,将两个骑马的审判圣骑炸得人仰马翻。人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两头骏马被炸伤,倒在地上不断嘶鸣嚎叫。
狂风卷着身躯,刑天鲤好似一条滑腻的泥鳅,在碣石村里这个街口冒个头,放两枪,那个街口露个脸,丢两颗炸弹。于是,四面八方大群士兵跑来跑去,不时有人开枪乱打,又误伤了前面路口冒出来的其他国家的官兵……
叫声,骂声,相互的斥责声,一时间响彻云霄,碣石村乱得一塌糊涂,彻底将‘乌合之众’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刑天鲤吹着口哨,轻轻松松的到处乱走,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的法璐仕制服的模样,看清了他那精致、阴柔,和正常人有着显著区别的长相。
已经有人在嘶吼:“是暗语森林的人,没错,是他们!”
南屿鱿二又惊又喜,歇斯底里的吼声远远响起:“大家看到了,大家看到了,这是暗语森林的恶意袭击,他们杀死了我们数十名英勇忠诚的军官,这是挑衅,这是对东云岛联的挑衅……戴高阁下,你看到了!”
戴高也扯着嗓子在怒吼:“这是复仇,这是绝对正当的复仇!”
南屿鱿二厉声喝骂:“你放-屁!”
戴高是老军人出身,他骂人的话可一点儿都不比南屿鱿二差,摆出老军-痞的嘴脸,戴高扯着嗓子,冲着南屿鱿二就是一通咆哮。
南屿鱿二在东云岛联,可是正经的贵族出身,他骂人的功夫,真不如戴高。
被骂急了,南屿鱿二一声大吼,跳起来,一拳头打在了戴高的小腹上。戴高痛得‘嗷呜’一声,一脚踹在了南屿鱿二的面门上。
于是,四下里,法璐仕和东云岛联的官员们打成了一团。
可怜,法璐仕作为极西百国中有数的顶级强国,他们的附庸小国也是很有几个的。看到自家老大哥和人动手了,这些国家的总领馆官员摩拳擦掌,加入了对东云官员的殴打。
东云官员本来就个子矮小,三五个人迭在一起,才能够极西百国一个成年男子的块头!
现在是人家四五个人联手殴打他们一个!
简直就好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在打地鼠!
可怜这些东云岛联的官员被打得大口吐血,更有人被打断了胳膊腿儿,倒在地上乱喊求救。
唯一能制止这一切的雷诺夫,已经带着大队审判圣骑冲出了碣石村,紧追着刑天鲤撞入了茫茫芦苇丛。
雷诺夫见猎心喜——他看出来了,这个‘暗语森林的雄性’,施展了某种超凡的力量,环绕在他身边的狂风,绝对不是自然产生。
大队人马在芦苇荡中狂奔,刑天鲤一溜烟的正跑得欢快,突然远处一阵刀剑撞击声响起。
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在呼喝:“诸位,吾等在此歇脚,尔等,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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