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翻滚
看来戏子没少干这种突然甩手四处乱跑的事儿啊。
她这边正想着,那边朱芳百的目光已悄然瞟向她,眉头微皱,目中似有惊撼,又似遇上了令他极为为难伤憾之事。
戏子却也突然转过身来,朱芳百的目光收的迟了一步,戏子了然一笑,向她招招手,对朱芳百道:“这是天齐的林姑娘,这番不远万里随为父回黎国,颇为辛苦,你务必要善待。”
朱芳百头垂的低,掩去目中神色,低低道:“是。”
朱芳百挑挑眉,只觉得两人说话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尚未来得及细想,那身着官服的梁阴刺史已然上前,向戏子见过礼,只唤道“洛先生”,转身便向她微微躬身,谦卑道:“夫人。”
朱芳百神色一顿,朱芳百目光却骤然一暗。
她不应,看看戏子——戏子目中诧异也一闪而过,随即骤然闪过瞬间的恍然大悟,而后突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他的眉眼弯起来,多半就没什么好事了。
果然,戏子似乎很满意那刺史对朱芳百的称呼,点点头示意她接受。她颇尴尬地将那头发花白的刺史扶起来,又向他深深见一礼:“民女见过刺史大人。”
那刺史一呆,朱芳百赶忙看向朱芳百,朱芳百仍垂着眼帘,面上神色不辨。梁阴刺史最近在家里摆了佛像,整日礼佛,夫人问他到底怎么了,梁阴刺史则摆出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还不是因为刺史府那两尊真正的大佛?
这刺史大人是从地方上一路坎坷爬上来的,至六十岁了,终于累迁梁阴刺史,本想好好享受这封疆大吏的风光。
谁知道上任还没有月余,这天突然有人执东宫印信到他府上,他慌忙出去接看,只见一年轻白衣男子正孤身赏他院中之花。
太子殿下突然微服驾临梁阴,着实令他极为震惊——陛下半月前离京,太子本应在上京监国,谁能想到会突然出现在他这边关梁阴城?
太子只说要在梁阴暂住几日等人,他琢磨许久会是谁要太子亲自微服迎接,却万没想到,从梁阴城外接来的竟是一身常服神情哀怨的陛下!
朝中只说陛下身体欠恙,正在扬州行宫休养,他又怎么想的到陛下会从天齐国境走来?
更别说,随着陛下随意的一句“梁阴风光当真优美”,这两人竟然就在梁阴府上住下了!
他诚惶诚恐,不知这黎国最为重要的二人抛却国务滞留此地究竟有何目的,一边胆战心惊地挨个摸索自己上任以来是否有什么过错。
两人尚未表态,他却已然夜不能寐,浑浑噩噩。
陛下每日都携从天齐带来的那位夫人微服出游,天不亮便失去踪迹。他惶然地问太子是否要增派官兵暗中保护,太子却总是沉默半晌才向他道:“不必。”
他战战兢兢地退下,总觉得太子与先前有些不同。
尽管俊朗依旧,谈笑依旧,闲然气度依旧,可最近回复他的请示,总是慢了些。尤其是与陛下有关的消息,仿佛这举朝皆知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顿时犹豫起来。
入得夜来,陛下才会携夫人回府,而后两人相携回房休息,灯火晚熄。枕边低语时他也和自家夫人聊起过这件事——陛下向来风流,后宫美人盈殿,相传皆是倾国之姿。
然而后宫女子,封得妃位的,不过寥寥几人,一时盛宠有之,长宠不衰的却竟无一人。也不知这位新从天齐来的夫人,能让陛下宠至几日。
“谁知道呢。”
刺史夫人困倦地翻过身去,不想理丈夫的烦恼低语,口齿不清道,“专门……从天齐接过来,陛下真动心了……也不一定……”
陛下到底有没有真动心呢?
刺史大人失眠许久,长叹一口气。
这个问题,并不在这个问题主人公的考虑范围之内;与之相反的是,与戏子同住刺史府三日,朱芳百已经开始怀疑,戏子在刻意营造一种……误会。
戏子每日携她出去逛游,多半是进了歌楼。
这人毕竟不改戏子本性,改头换面便上台上唱歌,而且必唱花旦,看得朱芳百连连苦笑——想他不是黎国高官,估计也是王公贵族,竟有如此怪癖,真是令人发笑。
到了夜间,他便携她回房,一定要同处一屋。当然了,便如同先前赶路时一样,戏子向来都是住外间的,将雕花大床留给她一个人睡。
她抗议堂堂刺史府怎么会连一个多余屋子都挪不出来,戏子振振有词。
“你我客居刺史府,本已对刺史大人莫大不敬,怎么好意思再要多余房舍?”
“那你出去睡吧——你我客居刺史府,本已对刺史大人莫大不敬,怎么好意思男女同居一室,成藏污纳垢之所,为刺史大人多添闲话?”
“……”
争执的结果是,这一夜,朱芳百被赶出了房间。
她摔门而出后,戏子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望向窗外气鼓鼓往外走的女子背影,摸着下颌轻笑道:“小子,接下来看你的了。”
梁阴城临水,故而夜晚寒风渗着湿意,有些透骨的凉。朱芳百久居北方,对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应,因此走了两步便想回去拿外衣,可看房门紧闭的样子,怎么也不觉得那戏子会给她开门。
她无奈,留在跨院中也没什么意义,只好往外走去。
而后她一愣。
跨院外,正有人负手而立,抬首望院中明月,目中迷蒙空寂,比月色更凉几分。
不知怎的朱芳百心便一软,脑海中便滚过一联诗去。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此时朱芳百的神色,与那日在林氏布店前低首望孝服的神色有几分类似。朱芳百犹豫一会儿,刚想离开,却又有一阵寒风吹过,冻得她一个哆嗦鼻头一痒,便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她慌忙闭气,想将这喷嚏憋下去,结果打到一半中断,发出“呃”的一声,瞬间令她尴尬地不能自处。
朱芳百自然已经回了头,眉头微拢,望着向前躬身捂着口鼻面色尴尬的朱芳百,笑了一声,向她微微躬身道:“夫人。”
夫你妈个头啊——
朱芳百内心顿时有一种翻滚的怒意奔腾而上,趁着尴尬劲儿发作,反而比她此时的尴尬还强烈几分,顿时怒声道:“我与你爹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夫人?”
朱芳百顿时错愕抬头,见女子面带怒容,不似作假,心微微一荡,不知什么情绪竟令他呼吸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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