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的谈话说到这一步,许怀义的态度如何还能强硬的起来?
毕竟拿着眼前的少年当儿子疼了好几年,在他心里,没有比小鱼更合乎他心意的女婿了。
唯一的不满意,就是他的身份,若不是皇家子弟,就完美了。
可惜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许怀义压下心底的遗憾,看着他正色问道,“你真的愿意等阿鲤长大?”
顾小鱼郑重点头,“我愿意!”
“哪怕白等一场?”
“是!”
“不怨不恨?”
“不怨不恨!”
“抗的住四面八方的压力?即便会威胁到你的太子地位,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我想当太子的初衷,便是为了有足够的权势,能护住在意的人,如果为了那个位子,却把阿鲤舍弃,那不是本末倒置了?我还当这个太子有何意义?”
听着他的一番剖白,许怀义心下满意,脸上却依旧不露分毫,“如果,阿鲤辜负了你呢?你该知道,感情这种事,是没法勉强的,又不定性,即便是我,也左右不了她的想法,届时,你已付出了那么多,情何以堪?”
顾小鱼苦笑道,“如果阿鲤长大了,依然不愿意,那是我不够好,不足以让她倾心,我除了认命,成全,祝福,守护,还能如何?
做不成夫妻,她也是我妹妹啊!”
许怀义咂摸着这话,试探的道,“小鱼,或许你对阿鲤就是兄妹之情,你们当兄妹也挺好的……”
顾小鱼无奈的道,“爹,儿子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都懂。”
阿鲤还小,他不敢有丝毫冒犯得想法,但不代表,他不幻想着阿鲤长大后嫁给他的模样。
他喜欢阿鲤,不管是哪种感情,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想和阿鲤在一起,想正大光明的喊眼前的人父亲,想和顾家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再没有比姻亲更合适的了。
当不成儿子,那就当女婿吧!
许怀义却想的有点多了,挑眉直白的问,“宫里给你安排教人事的宫女,帮你开窍了?”
“咳咳……”顾小鱼冷不丁的听到这个,呛的俊脸都红了,羞恼的道,“爹,您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会那么做?您之前教育我的生理知识,儿子都记在心里呢,十八岁之前,都要洁身自好。”
许怀义欣慰的点点头,“不错,早早破了童子身,有害无益,沉迷女色更是要不得,记住,任何人,打着任何旗号给你安排女人,都是不怀好意,拒绝就对了。
尤其是后宫那些女人,她们巴不得用女人来拴住你,消磨你的斗志呢,温柔乡,英雄冢,最是要命。
你这年纪,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才是正道,有闲功夫,就多了解下政事,你也该进朝堂观政了。”
说到这个,顾小鱼表情变的有些复杂起来,“父皇,眼下好像并无让我观政的想法,去御书房伺候笔墨的机会都不多,她让我跟着几位大儒多学习……”
许怀义嗤了声,“你现在学的还不够?凭你的文采武略早该毕业了,实习才是最紧要的,不然你学的那些就都是纸上谈兵,你父皇平时没考教过你的功课吗?”
“考教过的……”顾小鱼的眼底闪过黯然,不过,语气却很平静,“他也夸我功课学的好。”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许怀义不由皱起眉头,这几年,他虽说和顾小鱼经常创造机会见面,但却很少聊起永平帝,一来是他避讳,二来也是怕觉得别扭尴尬,所以,对这亲爷俩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他知道的并不多,还大半都是道听途说。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问出口,“你父皇如今待你?”
顾小鱼垂下头,“还是看重的……”
许怀义一脸不爽的道,“只有看重,不拿你当儿子疼了吗?”
看重是君对臣,疼爱才是父对子的态度。
“父皇现在,更喜欢弟弟们,儿子到底长多大了,不合适再当成孩子一样的疼爱。”
“可他也没给你肩上加担子啊……”许怀义说完,又有点后悔,疏不间亲,他这话没把握住分寸感,于是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他不再把你当孩子看,没毛病,但不能光嘴上说说,得有实际行动啊,他总不会……”
忌惮你吧?
许怀义觉得不可思议,连带着表情都古怪起来,反正他是理解不了皇家人的这一思想,当老子的忌惮儿子是什么鬼?正常不是该期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不是盼着儿子早点有出息好接自己的班吗?
就像他,巴不得阿鲤或是壮壮快快长大,能干一点,将家里的一切都接过去,顶门立柱,他好安心享受。他完全不怕儿女夺权,只会求之不得。
皇家就是个异类啊,建兴帝如此,没想到永平帝也没躲过去。
顾小鱼这回没解释,他得沉默便是答案。
作为当事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和父皇这几年关系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愧疚心疼,到补偿,暗中保护,渐渐看重,再不动声色的疏远、防备,一步步走到眼下这样的局面,君臣关系超越了父子亲情,何其悲哀!
好在,他很多年前,就对父皇不敢再抱有期待,所以现在,才能没多少难过和失落。
“这事儿,我不好插手,得你自己做决定,但不管你做出任何决定,我和你娘,都支持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能不惜代价的帮你,前提是,不能豁出命去,我们还没活够呢,不过,想法子护住你的小命倒是可以。”
顾小鱼闻言,扬唇笑起来,“谢谢爹,儿子知道该怎么办,断不会让您和娘陷入危险的,皇位而已,不值得你们拼命。”
许怀义哼笑,“行啊,你小子还挺看得开,看得开没错,但该争取还是要争取,明明是你的东西,凭啥便宜旁人?
再说,手握大权,才是对亲人最好的保护,我当初有多厌恶读书你也知道,可还不是硬着头皮去考精武学院?上战场九死一生有多危险众所周知,可我不也毫不犹豫的去了?
我图啥?
还不是图有了身份地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条件,能让你们不被人随意打压欺负?
所以,当争则争,千万别跟我玩潇洒放手那一套,还有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戏码,那都是二傻子,男人没了权力,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懂吧?”
顾小鱼点头,“您放心,儿子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做不来假大方,假正经的事儿,该是我的,哪怕毁了,别人也休想染指。”
听了这话,许怀义终于放心的离开,回到家后,还跟顾欢喜一个劲的夸,“不错,挺爷们,有担当,还有股狠劲儿,没白教他那几年,之前我还怕他进了宫再被皇家给带歪了,嘿嘿,到底是咱儿子,经得住考验……”
闻言,顾欢喜就知道了他的态度,“看来你对他的应答还算满意了?”
许怀义道,“嗯,没叫我失望,去之前,我还想着万一他拿情分说事咋办,玩苦肉计咋办,结果,他都没有,更没用身份压人,他很坦诚,态度也很端正,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等好了,咱该说的都说了,他的决定他自己负责。
将来做不成夫妻,还能继续当兄妹嘛,都是一家人。”
顾欢喜没他这么想的开,“那些说离了婚还可以做朋友的,有几个能做到?”
许怀义噎了下,“这性质不一样吧?”
顾欢喜横他一眼,“有啥不一样?算了,不跟你掰扯这个,这个还在其次,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永平帝吧,你让韩钧帮你推了亲事,就是落了他面子,得罪他一回,偏小鱼不愿放手,再去说服他,你说,他得是什么感受?”
许怀义沉吟道,“换位思考一下,应该很憋屈不甘吧?恼火迁怒也很可能有,毕竟,这不光牵扯到颜面问题,还有利益上的矛盾……”
“嗯?利益?”顾欢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算不结亲,也不影响咱们支持小鱼,旁人不知道,永平帝自己还能不清楚?倒是后宫那些嫔妃,该背后偷着乐了……”
许怀义干笑道,“那啥,我觉得小鱼长大了,学识也够用了,该进朝堂观政了,纸上谈兵哪有真刀实枪的干进步快,对吧?合格的帝王不是教出来的,而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顾欢喜的脸色变的相当难看,“你疯了?什么话都敢说,这种事儿,咱们避着且来不及,你居然还敢主动伸手?你是生怕他们爷俩不闹起来是吧?
永平帝要是知道你背后撺掇小鱼入朝理争,得怎么看你?
你还嫌他不够忌惮你吗?
我看你是活腻了,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皇家无亲情,哪怕是亲父子,也不会允许对方染指自己手里的权力,你这不是逼小鱼去虎口夺食吗?”
相较她的气愤,许怀义却很平静,他淡淡的反问,“那就由着永平帝欺负小鱼?身在皇家,作为太子,他不争就是退,可他有退的余地吗?
没有!
历史上没有一个废太子能得善终!
他只能往前冲!
现在,也到时候了,五年啦,他再不露露锋芒,朝中的大臣就会把他当成个摆设,看成是其他皇子的磨刀石,如此,还有人支持他?
他必须拿出态度和实力来,让朝臣们知道,他上位会是位明君,支持他,就是稳固大雍的江山社稷,这样才能笼络人心,培植自己的力量。
不然,再过几年,那几位小皇子也长大了,争斗会更惨烈。
他的优势,就是嫡长,为啥不好好利用?
他只要还想上位,那迟早会跟永平帝站在对立面。”
听完这番话,顾欢喜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戳破了,她情绪消沉的问,“就没有顺利过渡得可能吗?”
许怀义摇头,“很难,原本我以为是可以的,永平帝瞧着不像是贪恋权势的人,对小鱼又有愧疚补偿的心态,提早禅位也不无可能,但现在,我可不敢再自欺欺人了。
皇位真是能把一个人改变的面目全非啊!
永平帝已经开始忌惮防备小鱼了,不然,早该主动提及让他入朝观政,可他却装聋作哑,还妄想用亲事来转移小鱼的注意力,呵,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顾欢喜提醒,“你可要想清楚,这种事,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你做好准备了?”
许怀义道,“从小鱼进宫,我就在等这一天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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