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拉门被我拉开,一股热气从浴室扑了出来。我吃着身子,身上裹着浴巾,手上还拿着一张毛巾擦着头发。黑夜趴在地上,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是我在一个角落找的一家小旅店,为的就是避开太多人的目光,而且小旅店收益低,能挣到钱就很不错了,也不会太在意黑夜的身份,因为一般宾馆是不允许带犬入内的,更别说一匹巨大的狼了。
我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洗过澡了,我看到身上一串串泡沫我欣喜地在里面玩了一个小时,就像个孩子一样。出来以后擦干了身体,我又打算把黑夜洗个干干净净。黑夜可能要在人类社会生活一段时间,因为我们现在是在上海,我的家在沈阳,而我翻车坠入的那个山谷则在这中间的某一处山路,时间过去太久我也记不得准确位置在哪,而且就算记得住,我现在也没有车,没办法把黑夜很快送回山谷。
所以把他洗干净就变得很重要,从野外来的物种身上很有可能带着病菌,一旦有人接触到黑夜并染上疾病,黑夜的处境就糟了。
我把黑夜拽到浴室,把水流温度调到适中,对着黑夜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黑夜吓了一跳,疯狂地晃着脑袋,头顶的毛趴在脑壳上,水被他甩向四周,我刚擦干的身子又被甩湿了。我有些生气,对他大声说:“别动,好好洗洗澡!”
黑夜并不听这些,还是尽可能躲开水流。我用手按住他,想让他安静下来,但是黑夜的体型太大,力量也大得离谱,几下就把我挣脱,使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气急败坏,扔掉喷头站起来扑过去按住黑夜,双手用力压在他的后背。黑夜露出牙齿,喉咙里发出低嘶,尾巴已经绷直。我知道他生气了,但是我没当回事,我觉得他是我很好的同伴,只要制服了他就好了。
然而,黑夜扭过头来,狠狠地给了我一口。我尖叫一声,松开黑夜,捂着我通红的胳膊,瞪大了眼。
“畜牲!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连我都咬!”我指着黑夜破口大骂,怒火中烧,再也不想管他了,冲出浴室,到抽屉里寻找消毒液和绷带,但是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翻到。再耽误一会儿病菌就渗到血液里去了,我又不能跟前台服务员要,我总不能说我被自己的狗咬了吧?可是这么痛的话……
……
我松开捂着的手,发现伤口并没有多深,只是蹭破了皮,渗出一点血迹而已,以他尖锐的狼牙任何一击都会穿透皮肉吧?
我转身看了一眼黑夜,他趴在毯子上舔着自己的毛发,瞥了我一眼。我像怄气的孩子一样,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好吧,不怪你,习惯了在野外生存的野兽,怎么可能会让洗澡呢?也许对人和宠物来说,洗澡是一种享受,可是野兽们要时刻保持干燥的身体,这样才能让它们最轻便地出击和逃跑,更何况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呢?黑夜也一定非常警惕,想保持一种最佳状态吧。
我把胳膊上的伤洗了洗,抹了一遍香皂,好像也没什么大碍。我看了看黑夜,在想怎么把他带走。
我把黑夜锁在了旅店里,独自去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店,买了一个大号的项圈,回来后给黑夜戴上,然后扣上绳子。我拽了拽绳子,黑夜向前伸着脖子,想要挣脱项圈。
“你得适应,现在遛狗都要栓绳的,你虽然是狼,但也不例外,不然大家都会谴责你的。”我摸了摸黑夜。说实话我对遛狗栓绳保持中立的态度,听话的狗自然不用栓绳,而人们如果不挑衅或者挑逗这样的狗,它们一般不会咬人。
我站起来,牵着黑夜准备离开。然而当绳子绷紧时,我却怎样也拖不动他。我回过头,看见黑夜正四条腿抓在地上,脑袋硬生生向后扯去。
“走了,我们还得赶快回家取钱还给伏尔泰先生呢。”我又拽了拽黑夜,但是他纹丝不动。
“走了!”我吼了一声,用力拽了一下绳子。黑夜的脖子大概被勒痛了,他站起来弓着身子猛地一扽,把我扽了个趔趄。我差点趴在地上,我刚被他咬伤胳膊,现在他和我对着干,我一下子又火了,双手抓住绳子狠狠地拽向门外,黑夜则龇着牙,抬着眼睛瞪我,爪子死死地抓在地上,整个身子都拼命地向后靠去,项圈越来越紧,我看到黑夜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舌头也伸了出来,还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吓得连忙松开手,黑夜如释重负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赶紧跑过去把项圈松了松,发现他的脖子上勒出了深深地红印。
我刚刚有使这么大力气吗?
我安抚着黑夜,有些自责:“你干嘛非要和我较劲?看把自己勒的。”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匹狼饿得骨瘦嶙峋,在森林里遇到了肥壮的狗。狼想要随狗一同去它主人那里,因为他也想每天都有饱饭吃。但是半路上狼看到了狗脖颈上深深地凹痕,通过询问得知这是被铁链栓出来的,并且狗已经习惯了,毕竟不会饿肚子。这时狼转身就跑,它说了一句:“我宁可饿死在森林里,也不会被铁链限制自由。”
曾经一位蒙古老人的话回荡在我的耳边:“熊可牵,虎可牵,狮可牵,大象也可牵,蒙古草原狼,不可牵。”
而此时此刻,我看到,不仅仅是蒙古草原狼,任何一匹大自然的狼,都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这是一种尊严。
我抿了一下嘴,看来,野狼在人的社会想要活下去,还是太艰难了。
我又去了趟宠物店,买了一口最大的笼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黑夜带回家。既然不能大张旗鼓把黑夜牵上火车,那就把他托运回家吧。
黑夜对笼子充满了恶意,我哄骗了好久才把黑夜装在笼子里。随后,我赶往火车站,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紧接着叫上火车站托运人员,一起去了旅店搬“行李”。
几个人开着卡车跟我来到了旅店,见到黑夜的那一刻他们顿时愣住了。我赶忙解释:“这是我的狗,虽然体格有点大,但是不随便咬人。你们把他搬到车上就好,我会在那边迎接,就算车厢里有什么躁动,你们也不用管,可能他不习惯铁笼。”
几个人将信将疑地把黑夜的笼子搬上车,有我在旁边,虽然黑夜也有反抗,但不至于把狼的本性暴露出来。
这下我就可以放心地坐火车回去了,否则黑夜的处理方式一直是块心病。
等到晚上,我们就在我的家里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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