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母子俩从来没有拍过像样的照片,而在她心里,始终希望夏景还是能一把抱住的小孩子。
因为夏景这个年纪时,是苏文茹一生中为数不多可以笑的时候。
留在病房里的东西并不多,江子鲤很快收拾好出去。
金医生把他送到了楼下,纵使见惯了医院中的生离死别,看着眼前的孩子,他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心疼:“别太难过了,是不是快高考了?”
江子鲤:“嗯,明年。”
“加油吧,”金医生叹了口气,“在医院待久了,心都有些麻木了。不过人各有命,我们争取过了,虽然没有好的结果,也至少无愧于心了。”
“嗯。”
江子鲤拖着步子往前走,直到此刻,他才敢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金医生,您知道苏阿姨的儿子……就是和我差不多大的,他这段时间去哪了么?”
“送走他妈妈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金医生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坚强的孩子,从得知抢救无效到各处跑着办手续,他都是一个人,冷静地做到了许多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
江子鲤心想,那是因为他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接受,习惯了承担,习惯了冷静。
“毕竟是亲人离世,或许一时接受不了,躲起来了吧。”
江子鲤和金医生告别,坐上去夏景家的出租车,心里的焦急面上没有表露出百分之一,只能在搭在车门上微微泛白的指甲上窥见一斑。
他上午兵荒马乱地处理着苏文茹的遗物,此刻才刚得到片刻休息,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劈头盖脸的电话砸懵了。
江子鲤有些恍惚地举起手机,才猛地想起来,今天是期末考试。
他们已经高三了,要论起来,期末除了或许和学籍挂钩之外,也和其他做到麻木的考试没什么不同,但不去也很麻烦。
疲惫地应付了倩倩和各路老师的关心,又回了当初被他吓坏了的方立钰消息,江子鲤揉揉眉心,看见在繁杂消息最下方,还有几条来自他爸妈的。
解释了事情经过来由,林尹他们也没法说什么,只是在江子鲤即将到目的地的时候,才委婉地提了一句:“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咱们操心太多也不太好,现在还是以自己的学业为重。”
他听了,没有生气,也难得的没有呛声,只说了一句:“夏景不是别人。”
电话那头一下没了声音。
江子鲤抱着一袋子东西下了车,又说了一句:“过年我就不回去了。”
江爸爸下意识问:“为什么,生爸爸气了么?”
“没有,”江子鲤抬起眼,说,“附中就一周多的寒假,开学还要补考,我得‘专注学业’。”
这句话总算有了他一贯的风格,江爸爸长长“唉”了一声,说:“姥姥想和你说话。”
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人,姥姥柔和慈祥的嗓音响起:“小鲤啊。”
现在还真正在意夏景的长辈,大概只剩下姥姥了。江子鲤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绑了无数根细绳,随其跳动间一扯一扯的疼。
他此时已经站在夏景的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自己攒够了力气去敲门。
谁知他敲了半天,里面却一点动静没有,江子鲤心里的焦躁像点起一把火,烧的他嗓子发干。
他放下发疼的手,动了动嘴唇,叫:“姥姥。”
他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我……我很担心他。”
“别急,别急,先把人找到再说,”姥姥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姥姥没办法去,小鲤,可以替我好好照顾他吗?”
“至少就这几天,”姥姥不忍地说,“你们都是孩子,孩子怎么能这么苦,孩子应该是甜的啊……”
江子鲤不说话,沉默地拎着袋子站在原地。
姥姥有点哽咽:“让孩子苦,是我们这群做大人的不称职。”
电话挂断以后,江子鲤揉了一把头发,卷曲的刘海被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又拨了夏景的电话。
夏景家一点也不隔音,活泼清脆的铃声从门内深处传出来,还是江子鲤之前开玩笑拿着他手机设的那一首。
人在家!
江子鲤拳头握紧了些,一方面心想你在我砸这么半天不给我开门,一方面担忧更甚了。
电话自动挂断,他又拨了一次,同时,一边敲门一边叫:“夏景,夏景!是我,你开门。”
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终于起了效果,江子鲤听见门内“哐”的发出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人从沙发上摔到了地上,紧接着,是茶几被推动时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电话再次自动挂断,江子鲤正打算再拨,就听见门锁“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夏景垂眸看他。他并没有江子鲤想象中那样颓废,一身衣服还是整齐的,因为开着暖气,衬衫袖口挽着,左手指尖压着右胳膊上的疤,唯一不同的,好像是头发有点乱。
江子鲤目光往他身后看去,见家里和以前每次来时一样,并没有变得更加混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这个人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江子鲤顿了顿,问:“你睡了多久?”
夏景指尖动了下,似乎是想掏手机看一眼时间,但他摸了个空。
手机还扔在茶几上,并没有在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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