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成冤大头的花无尽此时刚把马车驶进镇子里。
不同于昨日,今日镇子上的人出奇的多,且大多围在一处。人群中,有个身着五品官服的武将面色铁青,负手而立,他身后跟着的一队兵士,各个刀枪出鞘,似乎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勇往无前。
有几个女人对这些完全不惧,跪在一辆拉着粮食的车前,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青紫的额头上鲜血淋漓,听话音,应该是家里仅余的粮食被强征了。
洛小鱼换了一身石青色常服,摇着扇子,云淡风轻地站在人群后,十几个穿着玄色短打的护卫将他拱卫其中,摆的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他大概安排了人手注意花无尽的动向,花无尽的马车一到街面上,他便知道了。
给松江交代几句话,洛小鱼骑马过来,笑着对花无尽说道:“走吧。”
逆着光,下午的艳阳将他的轮廓照得发亮,脸部稍暗,一口整齐漂亮的牙齿在脸上喧宾夺主,笑容十成十的温暖。
花无尽点点头,一扥缰绳,让骡子右转,朝镇子外走去。
松江去找那五品武将,在他耳边交代了两句。
那五品武将点点头,眼里却闪过一丝嫌恶,待松江走远,立刻变了脸色,从身旁的马夫那里夺过来一把鞭子,狠狠抽在一个妇人身上,妇人便发出一声惨叫……
“干啥!”
“还敢打人!”
围观军户齐刷刷迈了一步。
“都不要命了?”那武官手一摆,兵士们便将粮车围住,几把亮晃晃的刀抵在了几个军户的脖子上。
被逼到绝境的人们顿时疯狂了,“反正也是死,有本事你就杀!”
“对,杀死我,杀吧,大爷让你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杀!擦你娘的,不比金兵好多少!”
……
花无尽此时刚刚走出镇口,听到后面隐隐的吵闹声,不禁有些担忧,前哨镇是军事重地,如果激起民变,整个秦城便葬送了。
她问洛小鱼:“世子爷,不用去看看吗?”
“松江再去看看,本世子忍耐他多时了,如果再不听话就……”洛小鱼想起这几天跟那武官之间发生龃龉,很想让松江直接把人杀了,然而余光看到绷着脸的小溪,又改了主意,“让他们赶紧跟上来!”
松江又回去了。
不多时,那辆运粮车从镇子里驶了出来。
花无尽这才确信,整个镇子,只搜了这么一点粮食。
多了外人,洛小鱼不好逗留,留下松江以看着粮草的名义随行,自己带人打马离开。
花无尽跟随运粮车一路疾驰,到秦城时城门还未关,守门的士兵得了洛小鱼的指令,正在等他们一行。
进城后,先前见过的栢江正皱着粗眉等在城门内侧,他跟松江一起将花无尽三人送到距离城门极近的一个小院——这是洛小鱼专门着人给她们置办的。
院子不算大,房子很新。
花无尽把马车赶进院子,停到西墙角,松江和栢江帮忙把东西搬进正房,卸了骡子,天光便黯淡下来了。
花无尽来不及做饭,便问松江,“松江小哥,这个时辰城里还有没有开着的酒楼?如果有,咱们正好一道去吃一顿,也算庆贺我们搬了新家。”
松江抹了抹小胡子,道:“应该没有了,早几天前这附近还有夜市,如今也散了。主子图离城门近,所以选的这里,附近比较乱,晚上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这屋子我找人仔细清扫过,家具齐全,柴房有柴,被褥都也是新的,花娘子安心住下,我们哥俩还要回去复命,就不耽搁了,告辞。”
“告辞!”栢江拱拱手。
两人说走就走,雷厉风行,根本没给花无尽挽留的余地。
花无尽送走二人,将几道刺探的视线关在门外,哑然失笑,她真没想到,洛小鱼会做得如此细致,这一切简直就是惊喜。难道,他仍然认为自己就是当年那个人?
倒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一点点迹象,便做了大胆推测,是个人物。
但无论他想法如何,花无尽都不会特别在意,顺其自然罢了,认了他小溪可以多个爹,不认小溪就当从来都没有过那个爹。而她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利用他一下,也不枉原主给他生了孩子,憋屈这五年光阴。
翌日下午,花寻之来了,他在王府混得不错,每天巡巡逻,训训练,衣食住行都由王府负责,与花家没有任何牵连,大家都安心。
一家人重新团聚,自是一番欣喜,去醉八仙好好搓了一顿。
肥而不腻的盐水鸭,酱红油亮的蜜汁烧鸭,外焦里嫩的小羊腿,胖乎乎白嫩嫩的清蒸狮子头,还有一碗嫩黄爽滑的蟹黄豆腐,一碗乳白色浓稠的鲫鱼汤,八只肥美的海蟹,八只对虾,再加上几屉汁多鲜香的小笼包,配上一壶淡口的北方名酒玉黍香,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无尽你……你哪来这么多银钱,就是太平的时候这一桌也不便宜啊。”花寻之去了个茅房的功夫,便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吓了一大跳。
花无尽便把一直以来用作挡箭牌的传说中的老人家再次讲给花寻之听,给自己的绘画、弓箭、以及飞镖和缝合术重新做了注解,最后顺理成章地把董如海给的那一千两银票告诉了花寻之。
花寻之是正军,常不在家,而且他一直觉得花无尽在绘画方面继承了他的天赋,对女儿得到董如海的赏识感到十分快慰。
一家人虽谈不上狼吞虎咽,但也下筷如有神,一会儿功夫,菜便下去了一半。
肚子里有了底,大家又从容起来,花无尽给自己倒了酒,准备陪花寻之小酌两杯。
“站住!”
“抓住他!”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呼喝声。
花无尽坐在窗边,便起身往楼下看了看,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她清楚的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正往城南方向狂奔,几个家丁模样的在后面拼命追赶。
“要追上了,小偷要挨打,恐怕……”她的话说到这里,陡生异变,只见一辆自南往北的马车飞快驶来,将楼下的失主拖到车里,那小偷见后面得手,忽然转身,手里多了一把砍刀,手起刀落,一个家丁便躺在血泊之中。
这时候,隔壁雅间传来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第五个了!这回轮到黄家出血了,没有个五千两他回不来。”
花无尽心里一惊,这应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绑架,会是什么人干的?
“到底怎么了?”花寻之放下酒杯,一步迈到莫白身边,同他一起往下看,此时几个家丁正浑身是血地往去追那辆马车……
“乱了,真的乱了,你们没有赶上好时候呢,”花寻之心情低落,摸了摸小溪的大脑壳,坐回座位喝了一大杯酒。
会了帐,下楼时,花无尽与隔壁的几个男子正好碰上,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正说道:“……守拙后日也要动身,钱再多也抵不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两位仁兄莫念,路上还请多加小心。”
这男人年约三十,小麦肤色,穿一身酱色长衫,长褂脸,除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之外,五官稍显寻常,右手关节比左手粗大,听声音,他便是刚刚在隔壁谈论刚刚那起绑架的人。
花无尽不禁多瞧两眼,那人几位敏锐,很快回视过来,目光凌厉,与她的视线一触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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