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星说完话就走了。
钱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跟上来,大声说道:“我不会死的,该死的是山匪。你们谁也不能把我的事说出去,传出去了,我会拉着你们给我陪葬,陪葬!”她有些歇斯底里,嘶哑的声音在山谷中不停回荡。
大家忙着赶路,没什么人理她,她疯狗似的兀自唠叨个不停。
花无尽觉得,她离崩溃应该不会太远了。太专注于自我感受的人,遇到挫折往往比常人更加脆弱。
孟老爷子不知前情,搞清来龙去脉后,心中不免担忧,钱家小姐被糟蹋了,那干孙女呢,她有没有事?
“无尽你……没事吧。”他纠结一番,到底问了出来。
花寻之一直没敢问女儿,闻言也竖起了耳朵。
花无尽笑着拍拍老爷子的手臂,“放心吧干爷爷,干孙女杀了那人,什么事都没有,瞧见这把镖了吧,”她右臂一伸,露出藏在袖子里的三棱镖,“我就这样一扎,再一划,他那血就喷了我一脸,瞧瞧衣服您就知道了……哎呀,您还能坚持吗?不行孙女背你。”她尽量架住老爷子,让他走得轻快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孟老爷子老泪纵横,放下心中的大石,又笑着说道,“能坚持。干爷爷已经拖累你们太多了,放心,干爷爷一定能活着走到许州,见到他们。”老爷子在流放时,已有出嫁女儿,还有个庶出的小儿子,跟着姨娘一起被充官发卖了,他回许州,便是为了寻找他们。
花寻之听见女儿亲口说没事,一直堵在嗓子眼儿的心扑通一声落回远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这是他的女儿啊!
倒是他这当父亲的……唉,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动了动失去手掌的右臂,心中发苦,但唇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
顶着大太阳跋涉,一路上不知歇了多少回,直到傍晚时分,这些老弱病残才有惊无险地穿过那个看起来寻常,实则毒蛇出没的旷野,爬上一座矮山。
矮山下,有一座村落。
花无尽手搭凉棚,谨慎地观察着村子。
陶毅望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道:“我们下去?”
花无尽把小溪抱起来,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自己也坐下了,摇头说道:“不进村子了,里面都是流民。”
“是吗?”陶毅有些怀疑。
在这儿就能看出村子里有流民?陶怡不信,也凝神细看……
村子里的确有一些正在纳凉的人,他们大多端着碗,三五成群的边吃边聊,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
花无尽见兄妹俩一脸茫然,指了指稍远处:“那些还在地里的才是本村村民,那些地是他们的命根子,所以无论如何都得侍弄。而村子里闲着的那些大多是青壮年,这不合乎常理,另外,你们看看那边的棚子,显然都是新盖的,这些足以说明我的判断应该没错。”
陶毅恍然大悟。
陶怡心中佩服,有些灰心,又有些自惭,曾经的种种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闪现,她的脸烧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蠢的跟她斗,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吗?
在咬断舌尖时,她曾发过毒誓:如果花无尽能救她,她再不会与她为敌,即便是小鱼哥哥,她也会拱手相让,如有违背,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她会做到的,做不到也要做到!
钱月把自己摊在一块大石头上,斜睨了一眼花无尽,说道:“流民都是秦城人,秦城人哪有什么好人?大多是见死不救、见利忘义之辈。”她此时已经知道全部的事实了,花无尽杀人自救,而陶怡被花无尽所救,被糟蹋的只有她一个,她岂能不恨?
我惨,你最好比我还要惨,我要是优秀,便最好踩你一辈子。
这就是钱月这种人卑劣的真心。
陶毅讥讽地笑了一声,说道:“花娘子,在下很不明白,她既然给你下了砒霜,你为何还要救她?”
花无尽耸了耸肩,她也不想救的好不好,谁让人家有个精明的哥哥呢?她道:“这个……其实也不是救她,只是那小眼睛山匪不死,你我便逃不出来罢了。”
陶毅哈哈大笑,连声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钱月怒道:“如此最好,本小姐不欠你的。你最好祈求佛祖保佑,你我不再有共处一室、比邻而居,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花寻之忍无可忍,便不想再忍,“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钱星挺直了脊背,冷冷地看了花寻之一眼,道:“花先生,我母亲贤良的很,还请花先生注意言辞,否则小生绝不客气。”
花无尽吓了一跳,呵,胆小如鼠的钱星居然也有逆鳞,也会仗义执言,不过,他可以坐视妹妹被强暴,却不能让母亲被辱一句,很有点意思……啧,古人都讲究孝道,是不是自己的思想太污了。
然而并不是,除了钱月之外,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了钱星。
花无尽挑了挑眉,原来并非只有自己一个龌龊,大家的思想都不怎么干净。
她戏谑地问钱星:“钱公子,你打算怎么对我爹不客气,说来听听。”她想知道,一个胆小鬼放出的狠话,实现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钱星下意识地迎上花无尽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闪开了。他怕花无尽,这女人连杀了六个山匪,他的确招惹不起,一看到她身上大片的血迹,他的心跳就快得不成样子,“花娘子,那是孝道,即便是你爹,我也不会客气的。”
花无尽认真地问道:“我也是为了孝道啊,你倒是说说看,我父亲哪一句话说错了?”
陶怡便把‘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呢?’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如果不加上语气,这句话从字面上看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钱星哑口无言。
钱月很乐意看到钱星倒霉,诡谲地笑了一声,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自打我父亲去后,我哥便一直住在我娘的厢房里陪着,大孝子呢,哥,我看见你给娘画的画像了,画得……”
钱星忽然怒了,单眼皮的小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射出凶光,阴沉沉地说道:“妹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懂吗?”
钱月无所谓的笑笑,但也不再说了。#####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