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尽安心睡了三个时辰,寅时正,与松江到了落雁阁。
二人让绿娘帮忙易了容,扮成拉粪水的出城。
他们穿着补着补丁的旧衣裳,头发凌乱,满身臭气,各自赶着粪车,与其他送粪的人,在南城排队等候出城。
此时的南城门口,由青卫和暗卫共同把守,暗卫负责看人,庄平和高四儿等青卫负责搜车,人和货物都检查得十分仔细。
等了足足两刻钟才轮到花无尽。
暗卫与她相隔一丈之遥,捏了鼻子,先看她的脸,又看了脖子,见立着的领子后,隐约有喉结起伏,又让她伸手。
她便伸出一双指甲沟乌黑,布满老茧的鸡爪子一样的手来。
暗卫摆了摆手,示意她通过。
花无尽把吊起来的心放下去一些,赶着牲口到了庄平身旁。庄平捏着鼻子打开粪桶的盖子,用棍子搅了搅,又往里看了一眼,赶紧下了车,道:“臭死了,还不快走?”他朝花无尽挑了一下眉毛,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花无尽感到有些不妙,又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便垂下头,避开庄平的打量。
在与庄平擦肩而过时,她听庄平用极细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耳后和身高,不欠你了。”
身高改变不了,熟悉的人确实有可能认出来,庄平作为青卫跟踪她许久,认出身形不算稀奇,但耳后怎么了?
花无尽有些不解,但现在不是解惑的时候,她坐上马车,一鞭子抽了下去……
然而,刚刚跑出几十丈的距离,便听到城门口一阵喧哗,她回头一看,城门竟然缓慢的关上了。
花无尽暗道不妙,接连甩了几鞭子,让驴车尽量快跑。
她把粪桶下面的暗格打开,取出背包,随时准备弃车。
之所以走南城,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是因为许州城南有片很大的竹林,一直延伸到山上,这种地方最好脱身。
果然,后面马蹄声四起,有人追上来了。
松江飞身而起,抓住花无尽的一条手臂,飞速进了竹林。
竹林茂密,轻功无法施展,所以到这里就要靠花无尽自己了。
松江把花无尽放下,抢过背包背了过去,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样,能行吗?”
花无尽“嗤”了一声,“不然比一比?”虽然轻功很快,但她用了内力辅助奔跑,速度也不是一般人能追上的。
她辨别一下方向,向西南向拔足狂奔。
松江垫后,见花无尽身姿轻盈,落地有力,呼吸平稳,实力果然不可小觑,便也用了八分实力追了上去。
后面追赶的是洛之安的两个暗卫,功夫都不错,但在这样密实的竹林,只要彼此间有了距离,便很容易失去目标,两人追了盏茶的功夫,就完全失去了花无尽的踪迹,只好无功而返,向洛之安汇报。
洛之安此时正在北城,听到禀报面色铁青,立刻派青卫往北,在通往璋城的路上截杀,回过头来,他才问跪在面前的青卫和庄平等人。
“为何认不出来?”他厉声问道。
暗卫道:“主子,她有高手易容,容貌与她本人根本就是变了个人,咽喉有喉结,平胸,手上有老茧,化装成送粪的男人,形容猥琐,属下实在认不出来,请主子降罪。”
庄平也道:“卑职负责查粪车,里面的确是粪便。”
洛之安气得五内俱焚,却无法发作,便是柯时铭在花无尽身上也走了眼,暗卫又能如何?他早该闭城搜查的,一步错步步错啊!
“啪!”他的怒火无处安放,只好赏了暗卫一个耳光,道,“都去给本王追,将功赎罪。”
……
花无尽甩开洛之安的人,与松江沿着山脚,一路往西,先到许州城外的一个大镇。
在这里,花无尽换上女装,画了俗气的妆容,与松江扮成乡下夫妻,买一辆骡子车,载上一车柴草,为了掩人耳目,还顺路搭了两个妇女,从小路慢慢往北行。
直到天黑,二人才穿越一道山脊、三个镇子,找了个小村子,租上一间厢房,住了一夜。
花无尽在睡前找来两面镜子,扒着耳朵仔细看,发现耳背上果然有一颗鲜艳的红痣,十分明显。
她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庆幸当时留了高四儿一条小命。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雨了,二人吃过早饭,与主人家买了两件蓑衣、一把雨伞,精神抖擞地上了路。
雨不算大,但很缠绵,道路泥泞,走得不快。
除了落雨的沙沙声,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正是聊天的好时候。花无尽问松江:“陆大有到底怎么回事?”
松江皱了眉头,“如果属下猜得没错,他应该没有寄出花娘子给主子和小主子的信。而那封信落到了洛之安的手里。”
那小溪岂不是很久没有收到她的信了?花无尽心中恚怒,将伞柄转得飞快。
“怎么发现的。”
“主子忍不住,传书给属下,问花娘子为何不回信,而且陈大夫也问了相关的人,但属下是知道花娘子回信了的,所以,必定是陆大有做了手脚。”
花无尽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嗯,陆大有心胸狭隘,对我的确有几分不屑,做手脚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
但,洛小鱼忍不住了?他那样的人不该以江山为重吗,也会忍不住……有那么喜欢吗?
花无尽心中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无法形容,或者是臭美,或者是期待,还有一丝丝甜蜜,好吧,她承认,本质上自己还是一个女人,很高兴有人能惦记着她,喜欢着她。
“啪!”她抽了一鞭子,让骡子跑快一些。
“如果没收到我的信,那你用鸽子传递的那封到了吗?”她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不是她多心,毕竟眼下安六的锋芒毕露已经让她有所警惕,并且,松江发出飞鸽传书之时,安六也在半月湖。
“应该吧……”松江并不是那么有底气,因为当时花无尽与他的信形成双保险,所以,主子那边一直没再确认此事,他也没多想。
花无尽看松江脸色有些发白,便懂他的意思了,但一切为时已晚,只好安慰着说道:“先别想太多,苦竹寺的僧兵应该已经到了,再加上早上你打发走的那一拨,人数不少,而且咱们有枪,应该不会有事。”
“嗯。”松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但他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花娘子,安六昨天离开许州,不知去了哪里。”
“有人跟上去吗?”
“原本一直有人跟着,但在城里就跟丢了,之后,安六带着两个护卫就再也没回客栈。花娘子觉得,他此时应该在哪儿?”
花无尽感到有些不妙,但又觉得自己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不过,基于她对安六性格的揣测,如果安七去对付洛小鱼,那安六基本上对不会再去,他现在去哪儿,无从猜测。
假设自己算准了洛之安会在通往璋城的路上拦截自己,所以走了这条路,那安六会不会算到她会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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