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第一次来禁军营找自己的时候,他和禁军中的其他少年一样,均是一副意外和受宠若惊的表情。
而等两次三次下来,那些已经和裴如昼混熟了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向他问了。
如昼,你和太子关系很好么?
嗯?还好吧太子殿下很热情。裴如昼委婉的说。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说话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奇怪。
见状,只喝了两口酒,还没有什么醉意的裴如昼忍不住追问道:怎么了?
和他不一样的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有些上头了。
被裴如昼这么一问,对方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凑近说:我给你说个秘密,千万不要和旁人讲啊!
嗯!裴如昼郑重点头,一定一定!
就是,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之前一直呆在昼兰关那边,可能没有听说过凤城一些事,讲到这里,那个少年忽然有些后悔,但是被裴如昼这么看着,他又实在不好将已经说了一半的话再吞下去,太子殿下,是断袖和宁大人,你知道吗?那人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这一句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裴如昼:
什么!
之前他虽然在九重天上,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点,并且也真的怀疑过这些。
可是自己胡思乱想,与猜想被证实,简直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好吗!
当下,裴如昼差一点就将口中的酒酿喷出来了。
咳咳咳裴如昼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嗯!
戚羿宿毕竟还是太子,再多的话,刚才那个少年也不愿意多说。
而裴如昼现在好歹也见了不少断袖,他一下便明白了这个禁军少年话里的意思。
他觉得,太子对自己有意思。
禁军军营外,不少人都将视线落了过来。
裴如昼无视太子暧昧的目光,与对方进行了一场正经严肃的君臣谈话。
太子问裴如昼最近生活怎么样。
裴如昼回答自己工作情况。
太子问裴如昼这阵子有没有毒发。
裴如昼说军营里的大家,对自己都非常关照。
这通对话,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什么都没有聊出来。
裴如昼以为自己已经将敷衍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可等一直盯着脚尖的他,实在忍不住抬头向太子看去的时候,却见对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裴如昼:
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真的很有趣吗?
完全没有应付断袖经验的裴如昼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与太子的相处方式,正好戳中了对方喜欢的那个点。
戚羿宿含着金汤匙出生,众星捧月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裴如昼明显的敷衍与抗拒,让戚羿宿觉得很有意思。当然最重要的是,戚羿宿喜欢裴如昼身上这种和凤城子弟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就像是一团火,且还是沙漠夜里的篝火。
从第一次见到裴如昼的时候,戚羿宿便执迷于这种感觉,时间久了这种感觉非但没有一点点变淡的迹象,甚至还在继续发酵着。
对方毕竟是太子,尽管裴如昼真的很想回家去,但是说了两句后,戚羿宿还是将他带到了凤城的一间酒楼中。
太子之前也曾邀请过裴如昼一起参加宴会,或者一道用膳。裴如昼原本以为,这里还有其他人。可是等到了那一间酒楼的包厢之后,裴如昼这才发现,原来今天只有自己。
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的乐师,正缓缓地抚着琴。
从小就学琵琶的裴如昼,从那轻缓的琴声中,听出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感觉。
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一间包厢虽然大,但是却被好几重厚厚的纱幔,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空间。
从裴如昼现在所处的位置,能够看到一张软塌。
而软塌前的熏炉里,还慢慢地向外飘着甜香。
裴如昼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但是凭借他之前在昼兰关各处闲逛得来的经验这种酒楼,应该不怎么正经。
从进包厢的那一瞬起,裴如昼就想离开。
戚羿宿好像没有看到裴如昼脸上纠结的表情,还在为他斟着茶。
末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壶酒。
如昼,尝尝这酒怎么样?
嗯。裴如昼缓缓地将酒杯从戚羿宿的手中接了过来。他抿了一口后,装作不知道戚羿宿的意思一样问道:殿下,今天别的朋友呢?我们两个人一起喝酒,实在是太无聊了。
要是能将禁军里的那群人叫出来就好了裴如昼在心中默默地想到。
闻言,戚羿宿笑了一下。
现在在宫外,而戚羿宿明明没有穿带一点黄的衣服,但是在裴如昼的眼里,今天的他除了那一身不变的贵气外,属于太子的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却一点都没有变。
戚羿宿没有说话,自顾自喝下了一杯酒。
过了一会,等放下手中杯盏之后他才说:这是解珴酒,我专程找人从西域带来的。
解珴酒。
听到这三个字,裴如昼稍稍愣了一下。
解珴酒这名字,他可是非常熟悉。
这东西原产于西域,因为地理位置,昼兰关里也有很多。
但是裴如昼却从来都没有尝过。
解珴酒实在是太烈了,烈到沾上火星子后能够着火的程度。解珴酒刚开始喝还好,只觉得味道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再过上一会,就能感觉到它的威力了。
听戚羿宿的意思,他好像是觉得裴如昼会喜欢,这才找人将解珴酒从西域带到凤城的。
可是裴如昼真的对解珴酒,没有一点兴趣啊!
他停顿了好半天,终于说了一声:谢殿下。
除了这个,裴如昼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太子已经将好几杯酒喝了下去。而一个白色的玉杯,也被他推到了裴如昼的身边。
戚羿宿没有说话,但是看到对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裴如昼明白这杯酒自己是必须要喝了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杯酒吗!
见状,裴如昼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他直接将酒杯端了起来,闭眼一口咽了下去。
就像之前听人说的一样,解珴酒的确没有什么香味,只是在将它咽下肚的时候,灼痛感便一气从口腔蔓延到了胃部。
裴如昼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就在这个时候,戚羿宿已经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还要喝吗?
殿下裴如昼忍不住咬了咬唇,他忍不住在心里面默默地对比了起来尽管是亲兄弟,可太子戚羿宿的脾气,真的完全比不上戚白里。
啧啧,怪不得最后是戚白里一统天下呢。
不远处,暧昧的琴声还在继续。
太子又喝了一杯解珴酒。
裴如昼知道,按照规矩,太子都这么给自己面子了,那么自己也一定要干了这杯酒才可以。
但是谁叫他太清楚自己的酒量,裴如昼的酒量不好不坏,一般情况下随便喝两杯当然没有问题。和戚羿宿这样一杯一杯的往下灌,他可是真的不行。
怎么?不喝酒么?见裴如昼一动不动,太子忽然抬头,以一种裴如昼看不懂得眼神向他望去。
裴如昼很想点头,装作自己不会喝酒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骗不过眼前的人。
耳边的琴声更急了,裴如昼忽然觉得,此时的戚羿宿真的非常危险
戚羿宿之前听人说,裴如昼上一次休息的时候,将戚白里叫到了家里,两人坐在镇西将军府的房顶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喝了一晚上的酒。
听到那件事时,他便忍不住想要去找裴如昼。他想,自己给裴如昼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但是最后戚羿宿还是忍了下来,一直到现在裴如昼又一次休息,他才将人带到这里来。
裴如昼实在想走。
听到戚羿宿的问题,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忽然咬了一下唇说:太子殿下,我酒量一般,而且休息两日后还要回禁军。您要是想喝酒的话不如去找别人吧。
裴如昼这番无比大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戚羿宿忽然变了脸色。
他直接开口说:裴公子不躲戚白里,怎么专躲我?
戚羿宿没有叫裴如昼如昼,他的语气忽然冷硬了下来。
听到戚羿宿的话,裴如昼当即就打算对他谢罪。
然而还没有起身,戚羿宿忽然又隔着小桌拉住了裴如昼的手腕。
戚羿宿眯了眯眼睛说:你在怕我。
裴如昼没有说话。
也是,戚羿宿笑了一下,禁军那里都是京城子弟,你一定听说了不少与我有关的事情吧。
的确裴如昼默默在心中点了点头。
不过这话,好像不能当面给戚羿宿说。
见裴如昼依旧沉默着,戚羿宿突然起身靠近了他,并拉着裴如昼的手腕,压低声音说:可你既然因为传闻怕我、躲着我,又为什么不怕戚白里呢?
戚白里?
裴如昼不懂戚羿宿怎么忽然提起戚白里。
没有给他太多思考时间,戚羿宿就这么盯着裴如昼的眼睛说:他在卫国长大,你你真觉得他是个干净、单纯的人?
听到这里,裴如昼忽然起身,用力挣开了戚羿宿的手,太子殿下!他咬牙提醒。
裴如昼的声音有些大,琴声突然被他打断,酒楼的包厢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第29章 无比信任
一提到戚白里, 戚羿宿的眼神中就满是不屑。
在众人眼里,大易太子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代名词。
所有人都说,他是未来定然是个仁君。
但或许是因为裴如昼看过《天谶》, 知道最后夺得皇位的人是戚白里。所以从认识戚羿宿开始, 他便有意无意地默默在心底比较着戚白里和戚羿宿这两个人。尤其到了禁军之后,就更是如此。
在裴如昼看来, 戚羿宿的身上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而朝堂上下, 也都比较支持这个太子。但是撇去私下生活不论,在治国方面, 戚羿宿实在是太过中庸。
要是戚羿宿真的成为大易皇帝,那他最多也就是一个守成之君。
可是戚白里不一样。
光策侯收复西域十四国, 同年, 皇六子戚白里灭卫, 称帝。
《天谶》上最后一句话,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裴如昼的脑海之中。
现在的戚白里虽然不起眼, 但是相比起戚羿宿,他却是一个真正能够创造下历史的人。
看到戚羿宿不屑的眼神,裴如昼心中便很是不服。
再加上裴如昼觉得,戚白里虽然在卫国皇宫里面呆久了, 可是现在的他身上,却没有染到一丝一毫的恶习,这可比华章宫里的其他人强多了。
太子这样说, 八成是以己度人
在包厢最最安静的时候, 裴如昼稍微抿了抿唇, 对戚羿宿说:微臣一向尊重殿下, 但是也希望殿下能够尊重微臣的朋友, 更别说,白里还是殿下的亲弟弟。
白里?听到这里,戚羿宿的语气愈发不屑。
然而在这不屑过后,作为竞争者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危险的事能在卫国皇宫里活下来,且还活的不错的戚白里,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但是现在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足为惧。
他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太能装了呢?
这些人里,也包括自己。
裴如昼听到这两个字,不由轻轻地咬了咬牙。
其实刚才裴如昼也算是好心提醒既然最后是戚白里继位,那眼前的戚羿宿,注定是要成为废太子的,历史上的废太子,命运大多都不怎么好。
尽管今天自己和戚羿宿闹得有点僵,可是裴如昼也没有想过,真的让戚羿宿和历史上那些废太子一样惨。
再说戚羿宿是羿台仙君,要是他回到九重天,越想越气报复戚白里也不好。
戚羿宿当然不知道裴如昼心中的想法那么精彩,他只知道一向看上去没有什么脾气的裴如昼,今天竟然因为戚白里和自己起了不快。
太子本来不错的心情,今日算是毁了一个干净。
戚羿宿缓缓坐回了位置上,又给自己斟满了酒。
看到太子的表情,裴如昼也有些紧张。而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对方冷冷地朝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乐师说:怎么不弹了?继续啊。
戚羿宿怎么还不让自己走?
殿下我裴如昼想问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却听到这个时候,乐师又重新弹起了琴,并且换了一首激昂无比的曲子,一下就将他的声音全部压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又僵持了下来。
裴如昼只能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时间流逝的速度好像都慢了下来。
戚羿宿明明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这样将裴如昼硬留下来的行为,却叫裴如昼觉得愈发无措和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琵琶声忽然断了下来,坐在这里的太子不由皱眉,接着厉声道:怎么不弹了?
这一次,回答他的人不是乐师。
包厢里面先沉默了一会,不过多时,忽然有人从外面,将这里的门打了开来。
太子殿下。来人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衫,进门之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恭恭敬敬地向戚羿宿行了一个大礼。
已经喝醉了的太子,看到来人下意识皱眉,而裴如昼却在第一时间,忍不住叫了一声:林公公?
闻言,站在门口的大太监抬眸,向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林公公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他怎么忽然跑到了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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