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行默念几声令咒,瘦弹簧和爷爷倏地各就各位,摆好三阴合体阵法,执鞭皆以冷眼相视。
楚江童敛气运功,慢慢舒出一口丹田之气,气流运化周身,融汇宇宙,循环吞吐,顿时感到头目清灵,身体松异,无声抽剑,剑鞘堕地。
这一次,已经没有顾虑,忘不了眉月儿重伤,更受不了爷爷遭此恶鬼欺凌,欲救爷爷和瘦弹簧,必先将其彻底洗濯。
正所谓,待其生,必先致其亡。正如一棵古木,欲要让其生发茁壮幼苗,必须先剔削伐刈其枯朽之躯,方能让其幼苗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生长于大自然。
刷——
楚江童的剑似出未出,似到未到,却已经削去爷爷楚忠厚的长须。一绺须发如草一般飘然落地。
惊得田之行倒吸一口寒气——
这一招,田之行始料未及,原本以为,这第一剑,定是对准自己而来,这样正巧中了他的圈套,因为这几日,在深山中的演习苦练,就是识破楚江童的心理顾虑,必不敢对自己的爷爷下手,没想到,这混蛋,居然六亲不认。
待再想调整阵法,已经来不及了,瘦弹簧和爷爷阵法大乱,被动地左劈右砸。
第二剑——田之行料到对手必然袭击瘦弹簧。
嗖!挥鞭来了一式“恶鬼扫碾”。故意留个小空隙,让对手直击瘦弹簧。
只见楚江童果真“上当”,一剑刺向瘦弹簧的咽喉。
田之行心中大喜:哈哈,果然上当,迅疾一招“撵虎下山!”推动“爷爷”——楚忠厚的竹节鞭向其后颈击去,自己却主攻对手的下盘。
谁知楚江童刚才的一招却是佯攻,真正的功力全聚于一掌,嘣——
田之行前胸被一掌重击,啊——他嚎天大叫一声,喷血而倒。
再看瘦弹簧和爷爷楚忠厚,已经失去指挥,呆若木鸡。
“恶鬼田之行,今日你的阴寿结束了!”
楚江童剑光闪烁,径直向田之行飞去。
叮叮当当……
突然一条如蛇般的光束环绕而来,磕住楚江童的玄武霸天剑,剑刃相碰,火星四溅。
面前站着一个面孔冷峻,一袭白衣的年轻人,手中宝剑闪着青森森的光芒,弯弯曲曲,如一条银蛇。
“你……你是谁?我要惩戒恶鬼田之行……”
“哼!我就是你们阳间人最怕的阎王爷,只要我在,你休想造次!”
“呸!阎王爷,今日就让你领教领教一个最不怕阎王爷的人的玄武霸天剑法!”
楚江童剑光罩体,大喝一声:“苦——禅——灵——悟!”
喊声过后,古柏树上,颗颗松籽纷纷落下,宿鸟惊飞。
“好一个狂浪小子,你们阳间人,将我们阴世覆灭,从今日起,就让你们不得安宁!”
阎王爷扯起倒地的田之行和爷爷楚忠厚,独独没理瘦弹簧,忽而不见了。
虽然被自己破了“三阴合体”,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爷爷的阴魂体又被田之行掳走,而且还多出了个阎王爷——奇怪的阎王爷。这与眉月儿夜里讲述过的,并不相同。
难道,这只是个假阎王爷?
不会吧!阎王爷使得是蛇形斩魂剑,没错!由此联想到那个眉月儿讲过的那个白衣鬼士——商之岸,他也手使一把蛇形斩魂剑,难道是他?不不。商之岸年龄四十岁左右,而阎王爷正值青春年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待将瘦弹簧安顿好后,这才去看眉月儿。
经过几日的调养,面色红润,恢复了元气。老婆婆的悉心照料,更像过上了平常的阳间日子。
携眉月儿去山上走了一圈,阳气沸沸,花草馨香,令各自心旷神怡,神清气爽。蝴蝶纷飞,漫山遍野,仿佛彼此悦动的心扉。眉月儿自是明白心上人刚才的提问和疑惑,不是阴鬼,自然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脑筋来。
“江童弟弟,过些日子,你就会自然明白,我们初入这阳世,总有种被欺负的感觉!阎王爷,啊,包括那个白衣鬼士商之岸,恐怕日后还要与你生些芥蒂,只怕会惹你不快呢!姐姐还求你一件事,他们都是善鬼,正直之士,你且忍让些,日子久了,我自然会去说服他们……”
直到此时,仿佛才明白了一些:“那么,祖父雍门司马,老婆婆却是如亲人般待我!又是为何?”
“弟弟,这正是说明,祖父和老婆婆已经明白了征战厮杀的结束,该到这阳间来过平凡的日子。”
“噢!那你所说的清智和尚和嫂子佳勃呢?他们也仇视阳间人吗?”
“这个却不好说了,世事总是反复无常,更是说不准这阎王爷什么时候转化过来?”
楚江童携眉月儿跃上一处山岩,双双望着山下的古城。
古城已经只剩下隐隐的外围,古长城,则如一截截田边的堤堰。
眉月儿幽幽地说:“阳间人自有阳间人的想法,你们为了筑房建殿,却不顾我们阴世的日子,阴世被毁,鬼魅齐涌阳间,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错,但是真正错在哪里?原本,阴阳是要平衡互生的,如此共存一个阳间,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异事滋生……”
楚江童终于明白了一些。
“爷爷阴魂被劫,若不快些寻回,只恐再生异事!”
“应该快些找到恶鬼田之行!”眉月儿语气沉沉,仍是有太多无奈和疑虑。
山川百里,绵延不绝,又去哪里寻找呢?
这几天,总是忧心如焚,画画也静不下心来,练功也无法入静。
爸爸和所有人一样并不知道山上发生的事,他们心里只有传说中的鬼,并没有真实而确定的目击概念。
奶奶的日子过得依然无法正常,自从爷爷猝然离世后,她便勤快的有些反常,天天围着村子转,见了谁都打声招呼,仿佛爷爷为她安排了永远也干不完的活。
已经好多年不推的石磨,也呼呼隆隆响起来,支起鏊子摊煎饼,爷爷在世时,最爱吃她摊的煎饼。
摊了一摞摞的煎饼,叠得方方正正,码在抽屉上,好像期盼着谁来拿走或是吃掉。
奶奶这么反常,爸爸吓得不行,总觉得奶奶屋子里有张看不见的手,悄无声息地拿走一张张煎饼。
楚江童很奇怪:这有什么好怕的?陪着奶奶度过最孤寂的时光,却是一种快乐。
一场阵雨过后的夜里,仿佛深秋一下子奔到身边,袭来一股惬意的清爽。
奶奶的眼圈红红的:“小童,又梦见你爷爷了,他怎么那么瘦?身上的衣服也是单单薄薄的,头发胡子老长,问他,也不答话,还很委屈的样子,冲我直抹眼泪……”
反正睡不着了,就陪奶奶说会儿话吧!
“奶奶,你总是想爷爷的缘故吧!”自己又没法将爷爷的阴魂一事告诉奶奶,更不能向任何人说起。
“唉——你爷爷的样子好可怜哪!我为他摊的煎饼也拿不走……”
过了许久,奶奶的话混乱起来,伴随着噗噗的吹嘴声。
奶奶终于又进入了沉沉的梦境,自言自语着,好多日子来,总是这样,音调时高时低,完全是以一种对话式的自言自语,不知道的人,会被吓一跳。自己习惯了奶奶,却并不惊奇。
嚓嚓嚓……
深夜,实在难以入眠,结合着奶奶的梦,想象着爷爷此时的阴魂。这时,却分明听见暗夜中,桌屉上的煎饼被谁翻揭的声音,它们码放在桌屉上已经几天了,煎饼里残留的湿润将彼此粘结起来,发出如撕胶带一般的响声。
难道?爷爷的阴魂又回来了吗?他果真很饿吗?
任何响声,在寂静的夜里都会被无限放大,震得人耳膜发痒,心跳加剧。
曾经与恶鬼交战无数,经历凶冥造乱无数,何时怕过?可是,当自己的“爷爷”回来时,却感到无限恐惧和紧张,这是为什么?不应该啊!
恐惧仿佛并非来自本身,而是由于夜色营造出的一个指令,由它怂恿着,将你推向一个恐怖的阴谋。
再摸一下额头,汗珠婆娑,好像刚刚浇过一盆凉水。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恐惧,而且被吓得浑身哆嗦,连嘴唇都颤栗不止,一股奇冷无比的寒气袭入心穴,冷!冷!冷!
桌屉上翻揭煎饼的响声,均匀而厚道,由此可以想象,“爷爷”那粗糙而笨拙的手指,没法准确地捏住薄薄的煎饼边缘,而出现了几次点数的失误与混乱,难道“爷爷”还要数一数这些煎饼吗?
强迫自己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向着桌上屏息偷窥。
果然,一条黑影安静地站于桌边,一点儿也不慌乱,仿佛日间干完活回家,去桌边拿煎饼吃饭,再正常不过。
啊……爷爷……
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真实的经历!爷爷是鬼。而且是一个已经被恶鬼田之行操纵着的鬼,回来取煎饼,其实是在履行他的一个职责,根本不是什么挂念奶奶。
怎么办?内心矛盾重重,又怕将熟睡中的奶奶惊醒。
过了一会儿,黑乎乎的“爷爷”又磨磨蹭蹭地向自己的床边走来,越来越近——看了一会儿——应该是这样的。
根本不敢睁开双眼,仿佛爷爷的胡须已经蹭到自己的额头了,浑身由凉变热,再由凉变热,天哪……
仅一会儿,黑影又似乎是犹豫着向着奶奶的床边走去。奶奶此时的嘴里吐字含糊,就像平日里,她边吃饭边说话一样。
令人揪心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爷爷”靠近床上的奶奶,弯下腰,仔细地盯着奶奶。
“爷爷”——离奶奶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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