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 第253节

    我心想，王书记平时冠冕堂皇的话大概说惯了，现在总是自觉不自觉的带出两句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哄得自己真的信了。
    汽车开得小心翼翼，我能感觉到，王书记是担心把我颠坏了。
    我们最后停在河边，由吕先生和薛倩扶着我。我们小心的从结了冰的河面上走过去。等到了河对岸的时候，我看见围墙上已经被拆出来一个缺口。
    我走了一会，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赵兄弟，你终于来了。”
    我扭头，看见是章斌，他守着一具尸体，正坐在地上。
    吕先生说道：“我们马上帮你葬了尸体。”
    随后，他和薛倩拿着两把铁锹开始挖坑。半小时后，章斌的尸体被埋了下去，这里堆起来了一个坟包。
    吕先生长舒了一口，说道：“怎么样？可以告诉我们阴间的消息了吗？”
    吕先生点了点头，向我们鞠了一躬，说道：“多谢你们了。”
    然后他说道：“我死之前，曾经去过一趟山里面。我把路线图画给你们。你们会找到一个山洞。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了一块石板。本来打算描下来，找人鉴定一下是不是古董，没想到，却意外的带回来五只厉鬼，把我自己害成了这样。”
    吕先生马上取出来纸笔，让章斌在纸上把路线图画出来了。我看见图上群山环绕，路线的确很复杂。
    我忍不住问道：“你当初去这里干什么？”
    章斌苦笑了一声，说道：“想离开城市，去荒无人间的山林里面安静一下而已。结果迷路了。足足转了三天才走出来。”
    第373章 一晌贪欢
    章斌将图画好之后，就交给了我们。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学过画画，画的不太好，你们能看明白路线吗？”
    吕先生看了两眼，说道：“放心吧，我能找到这里。”
    然后，吕先生又问：“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
    章斌想了想，说道：“是一个山洞。里面有泥塑的小鬼阎王。对了，还有一具尸体，这石板就是被他抱在手里的。我那时候想，他临死的时候都带着这块石板，恐怕这东西是个宝贝。所以才拿着纸笔把上面的画描了下来。”
    薛倩问道：“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石板带出来？”
    章斌苦笑一声：“我在山中困了几天。已经精疲力尽，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了。当时累得要命，恨不得把包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别说那尸体抱着的是石板了。就算是金子我也不想要了。我只想着，先出去再说，如果能活下来再回头取这宝贝也不迟。”
    吕先生点点头，说道：“看来，那里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一个洞穴而已。”
    我问吕先生：“这个地方，和阴间有关系吗？我怎么感觉关系不大？”
    章斌说道：“我觉得和阴间有关系。那五只小鬼说他们是給阴间看门的。”
    章斌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初在鬼宴中的时候，确实有小鬼这么说。
    吕先生说道：“等咱们去过之后，自然会知道。这一趟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章斌不是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吗。”
    章斌冲我笑了笑：“赵兄弟，那五只厉鬼你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要有血之类的溅在纸上，不然的话会有麻烦。”
    然后，他向我们道了声谢，就轻飘飘的走了。
    吕先生和薛倩扶着我们向外面走。我问吕先生：“那个什么山洞，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吕先生想了想，说道：“怎么也得过年之后吧。这件事不着急。你虽然拜师了，但是我知道，你骨子里还是一个世俗人，好好回家歇两天吧。”
    第二天的时候，王书记开着车来送我回家。我看见汽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小孩。
    小孩面色平和，直视着前方，看见我上车，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我心里疑惑：“这孩子不是王子啊。”
    等王书记把小孩送到自己家之后，车里面只剩下两个人了。我问王书记：“这小孩是谁？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王书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赵兄弟，你别开我的玩笑了，就我这身子骨，还上哪弄私生子去。不过你猜的也接近了，这是我刚认下的干儿子。”
    王书记沉默了一会，又说道：“这件事也没必要瞒你，你是知情人。其实这小孩就是李羔的儿子。”
    我有些惊讶的重复道：“李羔的儿子？”
    王书记点点头：“李羔这个人，算得上是单枪匹马闯江湖了。虽然坐的位置不低，不过关系网没有张好。现在他失踪了，留下孤儿寡母，他老婆还年轻，平时被藏在家里，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儿子又是老来得子，日子就明显不好过了。我认他当干儿子，让他和王子经常在一块玩，也算是帮帮他们家了。”
    我奇怪的说道：“王书记，你和李羔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吧？忽然认和人家攀附在一块，是不是有什么小算盘？”
    王书记笑道：“赵兄弟啊，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其实我这么干，也没有坏心思。一方面，是帮衬一下李家，另一方面，是为了我儿子将来做打算。”
    我好奇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王书记说道：“李羔不是把自己的母亲葬在那风水宝地了吗？他们三代都是要为官作宰的。这小孩现在不显山不漏水，等到几十年后，肯定有大出息，他能不感激我吗？我那个儿子你也看见了，基本上是个混世魔王一类的人物，将来有李家的小孩帮衬着他，应该肯定有一口饱饭吃。”
    我不由得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书记，我现在算是服了你了，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书记笑了笑：“赵兄弟，你没有体会过为人父母的心情，当然会佩服我，等你有了孩子，恐怕比我做的还好。”
    这一路上，王书记开得很慢，等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父母远远地接着我们，看见我回来，自然欢喜非常。
    我妈佯怒道：“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杳无音讯的那三个月。我又开始编瞎话了，我许诺他们：“给我一年的时间，等我买了房子，就把你们接走。”
    我这么说，是心里面总觉得一年之内，空亡屋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到时候，我获得了自由，可以重新做一个普通人。
    王书记将我放下之后，开车想要回去。我们一家人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留他做客。王书记也有些高兴，就同意了。
    这一晚上，我感觉很畅快，也很安逸。我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尽量不碰到两条腿。我小心翼翼的笑着，尽量不给肋骨增加负担。直到深夜，我终于躺在了床上。
    这时候，距离过年还有短短的几天时间。我听见外面有零星的鞭炮声。
    我闭着眼睛，忍不住露出微笑来：如果这辈子一直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那我就太快乐了。
    什么道术，什么小鬼，什么空亡屋，这一晚都被我统统抛在了脑后。我听见外面的冷风使劲的吹着枯树，呜呜作响，而我抱着被子，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我送走了王书记。开始在家里面休养生息。
    这几天过的很安稳，不断地有亲朋好友来我家串门。他们看见我之后，无一例外的问：“赵莽，在外面发财了？”
    我每次都心虚的笑：“我什么时候发财了？”
    这些亲戚都会说：“你就别骗我们了，在大城市里面忙的几个月不着家，不是发财了是什么？”
    这些人千篇一律，时间长了，我也就麻木了，客套几句，把他们送走就算了。
    直到过年前的一天，来了一个远房亲戚。
    我们赵姓，在镇上也算是大宗族了。来的这一位，在我们这一辈里，年纪比较大。算起来，我应该叫他三哥。只不过我们属于不同的支脉，血缘已经很淡了。
    三哥坐下之后，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既没有问我收入，也没有问我婚恋，而是说道：“赵莽，你是大学生，文化人。那你知不知道过年的典故？”
    我笑道：“你这是考我来了？”
    三哥连忙摇头，苦笑道：“我一个初中毕业的，考你干什么。不过，我听说大家之所以过年，是因为有一只怪兽。”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你也信？”
    三哥挠挠头，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听来了这么两句。说什么放爆竹就是为了驱赶这只怪兽怎么样……你说，世界上真的有怪兽吗？还是一种鬼呢？”
    我一听见鬼，人不就想起空亡屋来了。我硬着头皮问道：“大过年的，你怎么找我说这些？”
    三哥眼睛在我屋子里面乱瞟：“上次和你一块来的那个道长呢？他怎么不在？”
    我问道：“三哥，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三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赵莽，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他凑近了我，神秘的问道：“你见过年吗？”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醒过味来，直到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传说中的那种怪兽。
    三哥不等我回到，就有些害怕的说道：“我见过。”
    第374章 本命年
    清末的时候，落榜书生洪秀全，因为科举不中的打击，一连病了十余日。在卧床不起的时候，浑浑噩噩，梦见了一位老道人。
    洪秀全醒来之后，认定自己见到了上帝，自封上帝次子，广招信徒，创立拜上帝教。
    其实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典型例子。当年学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我感觉洪秀全既值得同情，有很可笑。
    今天我听见三哥信誓旦旦的说，他经常看见“年”，不由得想起洪秀全的例子来了。
    于是我安慰他：“你是不是精神他紧张了？胡乱做噩梦？你应该多运动运动，放松心情。”
    我感觉我现在很像是门诊部的医生。
    然而，三哥却摇了摇头：“我不是精神紧张导致的。我没到过年的时候都能看到它。很可怕。”
    我十指交叉，思忖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么说吧，你是不是小时候得过大病？然后在病重听到了关于“年”的传说，然后迷迷糊糊的就梦到了。结果留下了心理阴影。”
    三哥说道：“不是这么回事。我是每年都看见它。然后最近才听说，“年”是一种怪兽，所以我就想着，八成是它来找我了。”
    我听得哑然失笑：“这也太神奇了。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要找你呢？三哥，鬼神这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会见谁祸害谁，你别总疑神疑鬼的自己吓唬自己。”
    三哥说道：“赵莽，我以前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来找我，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现在我想明白了。八成是因为我的生日和他相冲。”
    三哥一说这话，我心里面忽然有点相信他了。
    说到这里，就要说到三哥的名字，很好记，他就叫赵初一。因为他是农历初一生的。
    我想想了想，说道：“三哥，你看见的那个“年”长什么模样？”
    三哥想了想，说道：“金光闪闪的。不过金光里面还透着黑气。黑气中又流出红色的血来。总之很可怕。”
    我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怎么这场景和恐怖电影里面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三哥又补充道：“对了，每次过了正月初一，我都会大病一场，身子虚弱的要命。最开始的时候，养一个星期才能复原，再后来，需要养一个月。一年比一年严重。去年的时候，我足足养了大半年。”
    这时候我才发现，三哥确实很瘦，这个年纪，不应该这么虚弱。
    三哥叹了口气，说道：“过了年，我就二十四了。本命年。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赵莽，我总觉得，我今年是个坎，恐怕这一次我养不过来了，得死了。”
    三哥诉了一番苦，然后说道：“那个道长呢？能不能让他帮我看看？”
    我想了想，说道：“吕先生不在我这里，不过，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三哥喜道：“那可太谢谢你了。”
    我给薛倩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嘈杂，不知道在干什么。我说道：“让吕先生接一下电话，我这遇到点问题。”
    薛倩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样？又遇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