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 第495节

    老太太两眼望着灵床，像是陷入了冥想中，过了一会，她说道：“躺在这里的，是黑洞。是我儿子。我知道，你们好赌钱的，都给他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外号。可是外号再难听，也止不住他赌钱，到最后，他还是死在这赌钱上面了。”
    我一听这人真是黑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看着老太太神色凄惨，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安慰了两句，转身就想走。
    若论黑洞的死因，恐怕没有人比这老太太更熟悉。但是我不想问她，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总是拉着她谈刚刚死去的儿子，也太没有人道了。
    我正要走的时候，老太太却叫住我了。她说道：“年轻人，以后别再去赌钱了。你看看我儿子，死得多惨？”
    我干笑了一声，说道：“老太太，你放心吧，我没有赌过钱。”
    老太太点了点头，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信我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刚才我听见外面有人叫了一声“无量天尊”，那是一个道士吗？”
    我心想：“这老太太的耳朵倒好。”我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一个道士。”
    老太太说道：“劳驾你，帮我请他进来好不好？”
    我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叫道：“吕先生，你快进来吧，老太太找你呢。”
    吕先生走到门口，问我：“看出来了吗？是不是黑洞？”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们两个走进去了。
    老太太看了我们一眼，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她说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她看了看我，问道：“你也是道士？”
    我点了点头：“学道有一年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说道：“你们三位既然是道士，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吕先生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的徒弟，昨天晚上遇见了黑洞，看见他有一个罐子。这个罐子有些特别的地方，所以我们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那罐子来的。果然是为了那罐子来的。”
    她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随后，她掀开帘子，走到了一间卧室里面。我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背影，心想：我怎么感觉这老太太什么都知道呢？
    卧室不大，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老太太坐在一张椅子上，说道：“我们家死了人，我这心里面难过得很，端茶倒水什么的，实在无心招呼你们了。”
    我们连忙说道：“不必费心。”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我儿子那只罐子，你们已经见了吧？里面的钱，想要取出多少来，就可以取出多少。”
    吕先生说道：“是啊，我们已经见过了，今天就是为了那只罐子来的。”
    我问道：“老太太，能不能告诉我，黑洞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说道：“是被那只罐子害死的。”
    我嘀咕了一句：“罐子成精了吗？怎么还能把人害死？”
    老太太说道：“那罐子确实成精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却看见了。”
    我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而老太太则慢慢的说道：“前几年，我儿子到处赌钱，输的一塌糊涂，他的朋友们给他死了个外号，叫黑洞，这个你们都知道吧？”
    我说道：“知道。”
    老太太又说道：“后来他欠下很多债。跑得无影无踪，谁也找不到他。那些要债的闯到家里面来，把家里面的东西搬走了不少，还好看在我一个老婆子的面子上，没有冲我动手。那时候，什么亲戚朋友，统统不管用。那些沾亲带故的兄弟，谁也不帮忙。”
    “黑洞走了，我的日子就越过越难。到今年的时候，几乎要去要饭了。结果他前两天回来了，抱着一个罐子，告诉我说，这是聚宝盆，有了这东西在，就等于财神爷住到家里面了。”
    我说道：“原来这东西叫聚宝盆，话说回来，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老太太说道：“我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世上那有什么聚宝盆？我看他是想钱想疯了。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从外面回来了，我高兴得很。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抱着聚宝盆出去了。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出去赌了。”
    我看见老太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显然是对赌钱极为不满。
    我说道：“第二天的时候，他一定是赢钱回来了吧？”
    老太太说道：“是啊，他赢了很多钱，是用麻袋背回来的，可实在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他出去抢劫了。后来他告诉我，这聚宝盆里面的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今天晚上，全靠着这聚宝盆，才把钱赢回来了。”
    “后来他当着我的面表演了一遍，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桌上很快堆起来一摞摞的钱。”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就劝他，我劝他说，咱们别再赌钱了行吗？既然有这聚宝盆，咱们就守着它好好地过日子。”
    “可是我儿子不同意，说这聚宝盆有个特殊的地方，不能靠它生活。”
    老太太说到这里，我插嘴道：“是啊，黑洞也和我说过这件事，不过，他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老太太说道：“当初我也追问他，为什么不能靠聚宝盆生活？他起初的时候不想说，后来被我问的没有办法了，才说道。聚宝盆里面拿出来的钱，不是人间之物，是神仙借给咱们的。等到天一亮，就消失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没有睡觉，就守着桌子，守着那些钱，果然，鸡一叫，它他们就全都不见了。当真是神奇得很。”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黑洞有了聚宝盆，还要去赌钱。”
    第776章 喂血
    吕先生说道：“如果这钱真是仙人借给他的，怎么会到了白天，就消失不见呢？照我看来，更像是小鬼借出去的。小鬼的东西怕阳气，所以鸡一叫就消失了。”
    老太太说道：“是啊，当时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就劝他，咱们现在已经有了这么多钱，就把这聚宝盆还回去吧，免得留在家里面，再惹出祸来了。可是我儿子不同意，说要多挣一点，要给我买个别墅，说我受了这几年苦，可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真不知道黑洞这行为算是孝还是不孝了。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说道：“你看看我，总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她说道：“等鸡叫之后，我就去睡了。等到中午的时候，我起床，看见儿子坐在椅子上，脸色白得要命，像是刚刚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的一样，可把我吓坏了。”
    我们听到这里，都有些紧张。担心这时候的黑洞，根本不是老太太的儿子。
    那老太太说道：“我看见他这幅样子，心疼的了不得，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我的手摸上去之后，却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温度。那种感觉，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老太太哭道：“当年我丈夫死了，我趴在他身上哭，一边哭，一边摸他的脸。当年的那种感觉，是刻在我的心里面的。现在我摸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当初一模一样。”
    我咽了口吐沫，问道：“那他，到底还活着没？”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活着，还活着。开始的时候，他的反应很慢，似乎不知道我是谁了。但是我和他说了一会话，他就正常了，我摸了摸他的手，也有了温度。我问他刚才怎么样了，他却始终不肯说。”
    “那天晚上，他吃了点东西，就又去赌钱了。等他回来之后，我没有问东问西，而是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儿子回到了自己房间里面，我就悄悄地走了上去，然后从门缝里面看。”
    “我看见他没有开灯，而是点了一只蜡烛，他把那聚宝盆放在桌子上面，自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他磕了一会头，就把赢来的钱分成两半，一半放在了抽屉里面，另一半塞在了聚宝盆里面。那些钱一摞一摞的，可是小小的聚宝盆，居然完全装得下。”
    我说道：“这可奇怪了。为什么要把钱放回去？”
    老太太说道：“这也有一个名堂。我看见他一边放钱，一边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聚宝盆里面借出来的钱，是要还回去的。”
    老太太说道：“等他把钱放进去之后，又把自己的手指咬破了，然后就把手伸到了聚宝盆里面。我听见他不住的嘟囔，聚宝盆啊，聚宝盆，我又来喂你了，你可要好好保佑我啊。”
    “我儿子一边说话，那只蜡烛就不住的摇晃，像是在回答他一样。我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开始的时候还算正常，到后来，就越来越嘶哑，简直不像是活人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见过？可是那天晚上，当真是被我儿子给吓到了。我扶着外面的墙，身子慢慢的滑落到地上，幸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看见我儿子跪在地上，过了很久，才把手从聚宝盆里面抽出来。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他像是要站起来，但是他的身子有点不听使唤，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后来他就干脆躺在地上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就哭起来了，她哭得很伤心，说道：“我那时候真想推开门，把儿子给扶起来。但是我又害怕，我害怕里面的人根本不是我儿子。”
    “第二天的时候，我看见他推开门，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外面，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他在椅子上坐了很久，脸上才有了血色。”
    “我坐到他面前，不住的和他说小时候的事。我儿子笑着问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和他讲小时候的事。”
    老太太说到这里，惨然一笑：“我儿子还以为，我是几年没有见他，想要和他好好聊聊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我这个当妈的在怀疑自己的儿子。我是在套他的话呢，看看他能不能说对小时候的事，看看他是不是一个陌生的厉鬼，借了我儿子的皮囊，闯到我们家来了。”
    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极为凄凉，我们几个听得也有些动容。
    我决定打断老太太，因为我发现她的情绪很激动，任由她这么悲伤下去，很容易出事，毕竟她年纪这么大了。
    我干咳了一声，说道：“他是真的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是真的。”她叹了口气：“我常听人说，人在死之前，会有死相。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想想，我儿子那副模样样，不就是死相吗？”
    吕先生说道：“也未必是死相，应该是那聚宝盆有问题。他用血来喂那聚宝盆，所以身子才有了变化。”
    薛倩对老太太说道：“你没有劝他吗？”
    老太太说道：“我劝了，就差给他下跪了。但是他不肯听我的。他告诉我说，他也知道用血喂这聚宝盆，很邪门，也知道这聚宝盆恐怕不是什么正派东西，但是他再过几天就攒够钱了，一定要让我住到大别墅里面去，所以他想忍两天，挣够了钱就把聚宝盆扔了。哎，结果没等攒够钱，他就死了。”
    “昨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跟我说，他累得很。想要睡一觉。然后，他就坐在了椅子上，仰过头去了。我想把他叫醒，让他去床上睡，可是一碰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凉了。”
    在老太太的描述中，黑洞的死亡很简短。可是我明白，她不是有意在回避黑洞的死亡，而是黑洞死的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地方。
    吕先生说道：“那个聚宝盆呢？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老太太说道：“怪就怪在这里。昨天晚上我儿子进门的时候，我明明白白看见他把聚宝盆放在桌子上面了。可是后来我再找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了。可能这聚宝盆成了精，害死了我儿子，就继续害其他人了吧。”
    老太太说到这里，就又流下泪来。
    我问道：“他有没有说过，这个聚宝盆是从哪来的？”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曾经问过他，但是他没有说。”
    我靠在椅子上，说道：“聚宝盆没了，黑洞也死了。这件事变成一个悬案了。”
    吕先生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一定要查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太太听了这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我请你们三位进来，就是想要你们查一下，这害人的聚宝盆，是从哪来的。”
    吕先生说道：“黑洞不想死，现在被聚宝盆害死了，肯定感觉很不甘心，所以魂魄不会马上投胎。他生前想要买别墅，把老太太接过去。这是有未了的心愿，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魂魄一定会在附近。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他的魂魄招来。”
    薛倩点头赞道：“如果能找到他的魂魄，那自然就什么都可以问清楚了。”
    老太太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三位就在这里歇一会吧。午饭晚饭都在这里吃。天黑之后，就做法。到时候，能让我再见儿子一面吗？”
    吕先生说道：“这得看缘分，我尽量让你们见见吧。”
    第777章 招魂
    招魂对于吕先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对于拜过师的正牌道士来说，简直是基本功。可是我却不会这些。
    我向吕先生说道：“你要不要教教我？”
    吕先生冲我笑道：“赵莽，你是要办大事的人，没有必要学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薛倩在旁边说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