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纵天下 - 第323节

    平台中间位置，第二凌晨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水染得透彻，身上有数之不尽的伤口，但那些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这些鲜血有自己的，更多却是敌人的。
    他披头散发，身上有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视若不绝，冰雪般的眸子朝四周扫视，目光里透着刺人心魂的冷意，更有剑修的冷傲与不屈，更有坚若岩石般的刚毅。
    身体渐渐失去知觉。
    体内伤患过重，导致无法挪动身子。
    眼下，他正与所有武者为敌，可第二凌晨眼中不曾有一分惧色，反而越发平静，眼神仿若海岸边的磐石，任由海浪拍打也绝不妥协，即使是用世间最锋利的利器，也无法摧毁他追求剑道，追求掌控的意念。
    “凌晨，你杀戮太重，已成魔。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若当场自刎焚身，我们绝对厚葬你。”
    “凌晨，今日一战，你杀了我五大宗门精英、长老无数，你唯有一死方能平息我等心头之恨，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凌晨，放弃吧！”
    “凌晨，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凌晨在一旁看着，愣愣的看着。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自己日后真的会变成这样吗？人人喊打？为世间所不能容忍？
    第二凌晨握剑的右手有一处伤口，伤口已经能够看到骨头，骨头上有一丝裂痕清晰可见。不过，重要的是溢出黑色淤血伤口周围，有一团驱而不散的腐蚀气息。
    这气息非常麻烦，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二凌晨已经感觉自己的右手无法动弹，剑也握不住的从手中滑落。
    “大家快上，凌晨右臂已经被我幽冥之气腐蚀得不能动弹，失去知觉了，机会就在眼前，大家一起上啊！”
    “冲！”
    “上啊！”
    一瞬间，无论是伦海境界强者，还是各大宗门的精英长老，犹如洪流般一拥而上。
    每个人都释放出自己最强的招式，面对凌晨他们已经心有畏惧，能够坚持到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方式思维去审视。
    这个人……
    他不是人，魔鬼，是魔鬼，必须在今天除掉，否则这个世界将不得安宁。
    为了除魔，为了捍卫正义，坚持正道。
    面对一拥而上，一口一口除魔的武者们，第二凌晨淡淡的开口道：“对啊，我是魔呢！这一点我不否认，既然是魔，那我也是剑魔。身为剑魔，身为剑客，怎么放弃手中的唯一值得信奈的伙伴？”
    他用睥睨天下的神色扫视众人，嗓子里发出声震九霄长啸的咆哮，虚空开始换挡，修为稍弱的武者身子突然一滞，摇摇欲坠，七孔流血。
    下一刻。
    快要掉落在地上的长剑落入左手，刹那间，第二凌晨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浑身散发出一股踏御天下，屠戮山河，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势。
    他们忘记了一个事实，凌晨会双剑流。
    左手用剑的效果，并不比右手差。
    左手握剑，猛的一挥，虚空中，真元、真气混乱如流，直接把其他人的力量引为己用。
    一脚踩爆地面，单薄纤瘦的身体平地而起，升向高空，身体周围那狂暴的力量与空气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种毁天灭地，犹如末日般的恐惧瞬间笼罩所有人心头。
    “魔头，你休得猖狂，吃我一招，斗破山河！”
    “万里鬼轰！”
    “暗狱龙拳！”
    “灵龙佛杀！”
    “缺月神掌！”
    ……
    “诸位，大家快施展绝技，绝对不能让凌晨有回天之术。否则，整个大陆都会遭受鲜血的洗礼，届时，必定生灵涂炭，形如末日。”其中一个须发老者首当其冲，蓄力而发。
    一抹剑光自眼前迅速放大，来不及躲避，直接就被穿喉而过。
    “噗！”
    血光迸射，鲜血飚射如柱。
    在这场战斗中，凌晨发现浸入地面的鲜血，竟然逐渐在向第二凌晨所在之处聚拢过去。体表的杀伐之气越来越浓郁，从气息到实质，再有实质逐渐转变成为淡淡的血红色。
    剑魔？
    此刻，第二凌晨没挥动一剑，就带动强大的血腥杀伐之气，剑气还未近身敌人就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从而微微失神，导致瞬间毙命。
    凌晨明白，第二凌晨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主导杀戮，以杀戮如道，以魔人道，用杀戮来感悟剑修。
    这便是所谓的剑魔。
    大道三千，每一条道路都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风格，完全可以按照第二凌晨现在这种方式继续下去，早晚会走到剑修极致。只是这种风格路数剑走偏锋，凌晨本人是不喜欢的，也不会认同，但他却心有所感。
    跟随第二凌晨来到絶山之巅，凌晨见证了一切。
    从始至终，第二凌晨都没想主动杀戮，而是这些武者不识时务的想要找第二凌晨麻烦。
    第二凌晨的杀戮，第二凌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因为形势所逼。
    我不杀人，别人会杀了我。
    第二凌晨堕入剑魔一道，不过是为自保，仅此而已。
    可悲的同时也可叹。
    第560章 最初
    絶山之巅。
    粘稠如水的血色氤氲形成一层风吹不散的血雾，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笼罩这块平地。
    第二凌晨浑身上下遍布无数伤痕，浑身是血，头发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然后贴在头皮上，白衣已经看不清楚到底是白色还是红色，一双眸子异常平静，像是做好了某种觉悟。
    剩下为数不多的武者，脸上尽是无奈之色，他们面面相觑，事已至此已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诸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魔头，今日姑且放你一马，来日必让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撤，快撤！”
    “诸位……”第二凌晨神色淡然，在眼前这些武者逃离之际，开口道：“有的事一旦开始便没有了退路，今日我若让你们回去，日后我将受到所有武者追杀，终日活在追杀与被追杀里。”
    “所以……既然来了，那就全部都留下吧！”
    这场战斗的经过，全部由凌晨自己见证。
    全场一共数百人，伦海境强者起码有数十人，真灵后期高手数之不尽，却都葬送在第二凌晨手中的长剑上。
    剑本就是凶物，主导杀戮，可杀戮过重的话会导致持剑者心性受到影响，手中的剑也极有可能蜕变成为魔剑。
    站在第二凌晨肩膀的凤鸟，白色的羽毛也被染红了，此刻正往下面滴落着血水，灵动的眼珠也开始浮起一丝杀气。
    目光凝向凤鸟，第二凌晨轻声说道：“我已堕入杀戮之道，日后不知道会如何，命运坎坷，前进的路极其艰难，你跟着不会有好结果。如果可以，今日你我就在这里分别如何？”
    到最后，凤鸟也没有离开。
    看着手中长剑不断吸收周围的血色氤氲，第二凌晨深吸了口气，长叹一身：“或许这才是能够让我迅速通往剑道极致的道路，剑魔那就剑魔吧，大道三千，如果上天让我以杀戮证道，那又有何不可？”
    盘腿坐下，第二凌晨开始毫无顾虑的吸收他亲手制造出来的死亡力量，顷刻之间，所有的负面力量全部往他身体这边聚拢而来，一点一点被吸收进去。
    凌晨一直跟随者第二凌晨的脚步，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一同走过了无数个风风雨雨。
    在这里，时间仿佛没有尽头，而凌晨也不知道这样的过程到底要持续多久。
    第二凌晨堕入魔道，沦为剑魔，以杀戮证道。而凌晨本身也有一丝感悟，那种感觉非常奇妙，自己看着自己堕入魔道，有心阻止却是无力而为。
    时光匆匆，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第二凌晨一直未曾摆脱棋子的身份，转而走上杀伐之路，而手中的宝剑也终于转化为魔剑，剑出鞘必定见杀戮，为了证道，他一路杀到底。
    在这个过程中，第二凌晨放弃了一切。
    林家派遣临颍来找过第二凌晨，却差点被他以影响自身心境的理由斩杀林颖，而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的林颖，终于绝望的离开，并且保证日后不跟第二凌晨有任何牵连。
    再者，一直付出从未得到一点回报的小青，也被第二凌晨赶走。
    孟江蕊同样没有得到好下场。
    堕入魔道，修剑魔后，第二凌晨手中的剑变得犀利无比，势不可挡，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宁可天下人负我也不愿我负天下人的气势。
    第二凌晨手中的剑，无物可挡，实为以杀戮降临人世的魔剑。
    又过了五年，第二凌晨杀出了自己的道路，终于跨入合道境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剑出鞘，天地变色，鬼哭狼嚎，天地哭泣，本体实力在这片天空下已属无敌。
    与此同时，他竖立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每天被仇家追杀，每天过的都是杀伐的生活。
    就在他准备进入另外一重天的时候，他终于厌倦了，一想到下一个即将踏入的世界会在持续这种生活的时候，以杀戮入道的他终于是厌倦了，开始思考这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也在这个时候，凌晨感同身受，看见自己如此迷茫竟没有一丝惊叹，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那一刻，第二凌晨内心的感受，仿佛能够与凌晨本人相互交映。
    凌晨作为第三者，见证了第二凌晨从弱小变强大，但这种代价未免太大了？
    “以杀戮证道未免不是一条道路，可杀到最后自己得到了什么？”凌晨在自己问自己：“是啊，我究竟得到了什么？无人可敌的实力还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杀戮剑道，这真的就是我所想要的结果吗？”
    这一刻，不光是第二凌晨，就连盘观者凌晨自己也开始迷茫了。
    这种迷茫，这种隐隐的不安，让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前世。
    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人欺负，为了从翻天手里掌控自己的命运。凌晨自己学会了杀戮，学会了以强凌弱，学会了杀人不眨眼，学会了冷漠冷血，可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当斩杀了翻天虎的那一瞬间，他终于得到了解决，也同时失去了目标。
    忽然，凌晨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这个时候。”
    人不可以没有目标，这是绝对的。
    杀了翻天虎后，凌晨一把火杀了山寨，可有的东西永远都无法抹去。
    山寨解散，成员们走的走，散的散，犹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