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从方清家走出来,一路下了电梯,出了公寓,朝阳自作壁如井的大楼空中散下来,金灿灿落在灰红相间的石板道上,拂得两旁景造的小白花与矮树丛晶光闪闪。
一夜雨后,空气中仍瀰漫着一抹潮湿气息,石板道上的水渍仍未乾透。
经年累月,经流光往復的洗礼,这座曾经那样剗新的社区已不如霍雅初见时那般。它逐渐有了斑驳的墙和凹凸不平的路,公共区域多了一些凌乱,设施也多半已经折旧,不似新时那般鲜艳,却多了一份难以割捨的情感。
那时卖房业者主打的客群是小家庭,于是里头多半住着的都是年轻夫妇与小孩,十多年后的如今,社区里少了孩子们的玩闹声,却多了许多朝气的青少年,再过不久,他们就会离开家,去远方,或者上学或者工作。
方清和霍雅当然也不例外……。
哗啦一声,心不在焉的霍雅一脚踩进了大水漥,溅了一足踝的水,她看似有些震慑,愣是定格在原处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此刻,走她前头的方清亦是有些失神,并未及时发觉她的异样,直到又向前走了好几步,久久,才像是落了什么似的回过头,便远远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女孩一动不动,略低着首,望着地上自己半湿的脚边。
清晨的微风拂过来,些许蓬乱了少年让阳光染得棕金的短发,还有女孩未扎起,散在两颊的长发亦随之轻晃。
铺了满地的小白花碎瓣与枯叶漫地摩娑。
方清目光杳杳,静静瞧了眼前少女一阵,很长一阵,才有些恍然回过神,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快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霍雅愣了寸晷,便想也不想,踩过水漥,快步跟上方清又走远了的頎长身影,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闃声问了句,你今天不开车啊?
而不意外,对方头也没回,就随口应了她一句:今天搭公车。
方才醒时,在家里见着不该见着的人,太过意外,一恍神就把车钥匙给落玄关上了。那人还没走,于是他也不想再回头去取。
霍雅似懂非懂,却明白方清没甚想说明白的意思,便从善如流没有多问,只是静悠悠跟在他后头一路走。途经社区里那挤满学生的早餐店时,两人随意点了份餐,到了公车亭,眾人一见方清,眼底不难发现都写满了惊奇,本该人满为患的公车,硬是给他腾出了一条道来。
这并不意外,方清老早就是远近驰名的人物。
意外的是,此刻站他身边的霍雅。
霍雅在舞蹈社里算闯出了一点名气,人都知道,那个霍雅学姊很会跳舞,性格特别和善,也知道那个霍雅学姊和方清关係特别好,所以才有委託不尽,指名要给方清的书信都交到了她手上,却不知道,那个霍雅学姊居然还会一大早随着方清一起出现。
莫非……
「太过份了!」
少女站在公车内的人流里,泪眼汪汪朝霍雅扔去一整书包。
轻飘飘的,里头显然没装书。
霍雅手忙脚乱连忙要接,方清却是长臂一横,容容易易就给抢前头稳稳接下了。
霍雅有惊无险,抬眼去看少女时,恍惚有一瞬间,时光仿似逆流回当年那个午后。当时小小的方清负着光,踩着亮堂到虚幻的地,缓步向她走来,眼底好似纳着星芒,闃黑而明亮。有个女孩向他递出一封书信,他没有接过,反倒和显然失了神的她搭起话来。霍雅清楚记得,最后那女孩就如眼前少女这般,泪眼汪汪。
她有些看懵了眼。
现在才知晓,原来这泪水,是伤了心后的满地苍凉。
方清回过眼时,才发觉她瞅得有些走神了,想唤醒她,可才开了口,顿了一顿后,什么也没说,就又闔上。
霍雅眼底纳着的荒凉,是他未曾所见的。
眾人还没有头绪,便又闻少女再发话,「你不是不喜欢方清学长么!」
少女指证歷歷,激动的程度有如抓姦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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