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要做执刀人 - 第124章 迎宾号，英雄归

    视线探出河面，常思过意外地发现外面大雪纷飞，寒风朔舞，天地白蒙蒙一片。
    他在暗无天日的悬空洞窟，难道过去了很多天？
    只微一愣神，便潜出水面，抓着岸边峭壁上的崖石缝隙突起，手脚并用很轻易地纵跃攀爬上岸，略一运功，水汽蒸腾，不过片刻把身上的水珠弄干。
    迎着山风，脚下踏雪无痕，身影飘飘很快去得远了。
    接近一个时辰的路途没有遇到想象中的修者拦截，更没有黑衣人埋伏袭杀，只有满目大雪不停地下，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雪厚及膝。
    警惕一路的常思过，很有些诧异，这不真实啊。
    他都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怎么就不来了呢？没的浪费他冷峻的表情。
    脚下似慢实快，朝大雪中朦胧的青灰色城墙影子走去。
    不多时，停在收起吊桥的护城沟外，仰望南城门上方，冰冷的雪花随风飘落脸上，瞬即被炙热气息蒸发，不留痕迹。
    城头上的门楼里传来一声大喝：“城下何人窥探？速速报上名来？”
    如此大雪恶劣天气，即使非战时，城门口都会收起吊桥，以防止敌人偷袭。
    常思过听到有床弩绞弦的声响，扬声道：“四荒城城北修者，常思过，执行任务完毕，请求回城。”
    门楼里传出一阵嘈杂，听得有人叫“收起来，快收了。”
    一个穿长袍的身影探出箭垛，往下方俯瞰片刻，确认那个卓立大风雪中穿着破败黑袍腰间插着黑弓的修者身份，大声叫道：“常兄弟，还请稍等，马上降下吊桥开门，稍等啊。”
    常思过没能认出对方，看穿着是一名修者，客气拱手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荣幸之至，哈哈。”
    那人像捡了宝贝一样，笑得城下的常思过莫名其妙。
    接着听到城头一声“起乐”的呼喝，激昂的号角，拖着长而婉转的“嘟……嘟”声，响彻在大风雪天地间。
    常思过浑身像过电一样，这般喜庆欢快的节奏，吹奏的分明是迎宾号乐。
    两个多月前，四荒城头曾经吹奏过一次，是为了欢迎远道援军胜利归城。
    闻弦音而知雅意，常思过心头升起一阵感动，四荒城对他如此礼遇，他完全放心了，两位将军大人为了他，选择与北枫城的城主和颜宏对抗。
    他所有的顾虑担心，在这一曲号角声中烟消云散去。
    号角声惊动整个沉寂的四荒城。
    东西北三处城头，相继传来相和的号角。
    迎宾曲吹奏得更加雄浑豪迈，大雪在天空飞舞，四荒城一派祥和。
    高高竖起的吊桥，缓缓放落，隔着厚厚城墙，常思过都能听到城内马嘶奔走声，他挺直腰杆，微微抬起下颌，任由额前几缕散发不羁飘动。
    他那么拼命，一场场舍命厮杀，此时听着萦绕耳畔的欢快乐声，仿佛都值了。
    吊桥从最后的五尺高处重重砸实在雪地里，卷起一片雪粉。
    常思过立在护城沟边缘丈许外，纹丝不动，看着对面黑黝黝的门洞，绽出一丝光亮，隆隆声中，两扇巨门慢慢打开，直到全开，两队士卒高举着火把，跑步进入门洞，肃然分立两旁。
    这有个说法，叫照彻门洞迎宾归。
    一行人自城内步行走出，为首的正是北城都督单立文，身后是青衫男子和背弓男子几人。
    常思过忙撤了杵立的造型，往吊桥上走，双方在桥中间相遇。
    “礼！”
    单立文一声大喝，右拳往左胸口捶击，身后四人动作一致捶胸行军中最为平等的卒礼。
    常思过忙捶胸回礼，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严肃的单老大。
    行礼完毕，单立文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眼中蕴笑，上下打量他从破贼军“高价”换来的库卒，越看越是得意，嘴巴都合不拢，拱手笑道：“欢迎回来，兄弟，走中间来，我们给你护卫、开道。”
    常思过“呃”了一声，双手乱摇，“那可不敢当，单兄你别害我。”
    单立文身后是北城的宋牧、易尚延几个，都是熟人，四人一拥上前，不由分说便把常思过给按在中间，单立文笑着低声解释：“这是规矩，兄弟们给你护卫，脸上有光。”
    这差事可不是谁都能抢到，除了易尚延，其余三人都是北城监守职务。
    易尚延隐蔽地踢了不识好歹的黑大个一脚，低声笑道：“你小子威风了，回头请我们吃酒，最少十回……”
    宋牧踢了易尚延一脚，低喝：“别闹，将军在前面。”
    常思过忙拱手朝兄弟几个笑呵呵示意，还是回城舒服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朋友。
    单立文把队列摆整齐，他走在前面开道，脸上容光焕发。
    这么多年来，似乎还没有哪个固本境修者，能够获得将军大人提前安排吹奏迎宾号角，如此大的殊荣，欢迎英雄的礼节，整个北城上下都跟着增光，他作为北城都督，自然是有与荣焉，这将是载入四荒城史册的一刻。
    六人迈着方步，由单立文竖剑开道，在越发高昂的乐曲中进城。
    两边黑压压的站着夹道欢迎的士卒将官。
    大雪中，个个挺身肃穆不动，注视着袍服破败一看便是饱经战斗九死一生归来的高壮身影，不停有前排将官大吼：“礼！”
    所经之处，整齐的捶胸礼，敲打出只有边卒才懂的热血感情。
    常思过忙跟着捶胸还礼，他身后四人自然得陪着还礼。
    走得不快，短短三十丈的距离走了半个字时间。
    走近正面迎候队列，单立文手中长剑舞一个漂亮剑花，还剑入鞘，结束开道仪式，拱手行礼：“报方将军，四荒城北城修者常思过，完成任务回城，请训诫！”说罢往边上闪开，把稍显得有些局促的常思过亮出来。
    常思过看到方进将军满脸笑容，忙上前行礼：“属下常思过，拜见将军大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方进上前把躬身的常思过托起，把着手臂往城内大道走，道：“去观武殿坐坐，莫将军等着见你，别紧张，对自家兄弟，我们一向宽容优厚，你这次帮我们四荒城边军扬名，是了不得的大功臣。”
    常思过忙口头谦逊几句，推脱不过，与将军大人并肩往前走。
    正面的排场是临时组建，有两队炼体士，两队骑卒，十队步卒，井然有序在大雪中站阵列队，一路护送着到观武殿，才礼毕散队，不停循环的迎宾曲，也吹着尾音消散在雪空中。
    北城常思过的大名，这下在四荒城内是彻底出名，连小卒伙夫都知晓了。
    关于常思过十三岁从军，从刀卒到库卒，再到炼体士的传奇故事，更是被有心人挖掘出来做适当的加工改编，在边军中流传。
    小卒们津津乐道，军伍中掀起了一股练武热潮。
    单立文陪同走进观武殿的侧殿，不止是莫策在等着，连破贼军的封谦和赵拓将军，也围坐茶几在喝茶，他们不辞劳苦，大雪天的听到迎宾号角声便提前从东门进城。
    单立文和常思过见礼完毕，在一边坐下，等候几位将军问话。
    修者之间有身份地位和修为高低之分，却没有凡俗将官之间那么多卑尊讲究。
    莫策招呼着喝茶，他很随意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北枫城的颜宏已经解职回京，其中有个罪名，是‘德不配位，能力低下’。非战时期，又是处于安全的府城，他能把一整支护城卫修者高手，几乎损失殆尽，很无能啊，还怎么服众领军？”
    还有一些事情他不便当着常思过讲，颜公子勾结北戎贼子的重罪，被某些人运作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颜家为此付出的代价非小。
    几位将军都看向稍有些拘谨的黑大个。
    凭区区一人之力，干掉一卫同阶修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当然免不了会有些严惩屠杀同袍修者的呼声，被他们拉着其它边城将军强硬顶回去了，现在还在打口水官司。
    这也就是四荒城要吹奏迎宾曲，以隆重仪式迎接常思过归来的缘由。
    意在告诫那些家伙，不要对边军英雄乱来！
    常思过吃了一惊，忙低声问单立文道：“单大人，今天是几月几日？”
    单立文脸上僵了僵，低声道：“腊月二十八日。”
    常思过默算，那他在水底洞窟呆了四天。
    如此看来，几位将军与颜宏的抗争赢了，还真是神速啊。
    他却不知，是他发动山倾那一击，把颜宏的前程彻底断送掉。
    都毋须边城将军们怎么出力，其他闻到腥味的三劫晶骨境高手们，三两天就把颜宏给踩拉下了马，颜家再大的家势背景都保他不住。
    颜宏现在已经成了修者高层圈子中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