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半晚上打坐练功,把身体从白天药物浸泡、棍棒捶打造成的刺痛和疲劳中彻底恢复,常思过安心地睡了一觉,将军大人借他的那本残破典籍,因前段时间淬炼身体顾不上看,还压在枕头底下,后面几天不用去演武殿,他终于有闲暇时间翻阅。
吃完早膳,乌沫丢下碗筷,与常思过道一声她去监造署玩,便跟着一脸嫌弃她的柳致柔,两人斗嘴出门。
一个说过河拆桥是不要脸的行为要不得。
一个说骗小孩不叫骗人不亏心。
各说各的理。
常思过背着双手,悠闲地蹩回自己住的西厢房。
净手之后,搬一把椅子坐屋檐走廊下,翻开那本叫《云霞煮水谈》的古怪名字手写书册,下方署名残心,估计是假借笔名之类,字迹很正板,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就着东方映来的朝霞,一页页慢慢翻看,书页已经泛黄,其中有不少残页、残字。
是一本练气士在路上游历的见闻游记。
常思过第一次知道,四国之外,山巅之上还有其它广袤而危险的地域。
叫残心的练气士穿过充满危险又四季如春的迎月峡谷,潜深潭、遇花瘴,记载了许多神奇历险过程,以及寥寥几语的应对心得,探过复杂无比洞窟无数的落魄坑,时间最长一次是踏足云霞山误入铜镜岭,足足摸索了十年才脱困。
这本册子,便是残心脱困之后,在云霞北麓的煮水山庄修养时候整理完成。
难怪叫这么个奇怪书名。
花了一个多时辰,日上三竿,常思过把整本书册浏览一遍,合上册子,闭目回味一阵,非常佩服残心一路作死的精彩,与这工整字迹格格不入。
再次从头翻阅,略过历险过程等水文,专门挑残心的心得应对手段细看。
他最感兴趣是其中偶尔夹杂三两言语的术法记载。
而写得最多的便是关于“火”的运用,有炽焰术,流炎术,炎焰燎天等。
翻看三遍,常思过起身把书册重新放回枕头下。
他打算下午花点时间,把整本不厚的册子抄录一遍,以便想看的时候就能翻阅,不用担心损坏了将军大人的收藏,将军大人也没说他不能抄录。
城内店铺,就有专门供人抄录的空白册子出售。
关上堂屋大门,在房间内沉思揣摩炽焰术的施展,通过残心的心得记载,他找到了一些如何修炼最基础的炽焰术的门径,还差欠许多基础的知识,他想摸索尝试一二。
这不是功法,术法是技能一种,不会造成主脉气息紊乱,没有走火入魔之虞。
调集部分气息,缓缓往右手中指尖集中。
中指属心火,正是掐控火诀的常用手指,书册中有提及,却不详细,说是与大拇指搭在一起,可做引火诀,控制使用炽焰术最是灵变。
但具体怎么搭诀,谁上谁下或者谁左谁右,这些具体的常识没有提及。
常思过琢磨一阵,他有修炼出刀芒的经验,又有养身功蓄养气息做底蕴,便学着他通常练功使用的引气诀手法,把中指和大指掐压到一处,指尖稍探出一分,其余手指伸展做火焰状,辅助以意念引导,也就十余息,感觉中指尖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右手掌心窍穴潜伏的那丝紫焰动了动。
“呼”,一缕如灯芯的淡赤色焰火,凭空出现在右手中指尖上。
常思过瞪着双眼,凝视着那缕他感觉不到温度的细细焰火,太神奇了,他胡乱折腾一次就把炽焰术学会。
火焰在空中微微摇曳,美丽炫目,看着甚是无害。
片刻后,常思过恍然醒悟。
他能掌握炽焰术,不是他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引火诀的功劳,因为他对炽焰术后面的控焰诀根本就没头绪,还没考虑到这一层。
他指尖上的那缕淡赤火焰,随着他刚刚的心意,变成了鸽子蛋大一团。
让他明白,他能掌握炽焰术,是手心潜伏的紫焰的功劳!
与他折腾的法诀没有半枚玉币关系。
常思过慢慢放开手上掐着的伪劣“引火诀”,果然,那团显得稀薄许多的火焰仍然漂浮在他中指上方,心头念起,火焰无声无息顺着中指流淌到整个右手。
薄薄一层,流光溢彩。
这不就变作了威风凛凛的火焰拳!
常思过眼眸中蕴着笑意,缓缓捏手成拳,感受着淡赤火焰无声流动似水的神奇。
“砰”,一拳砸在厚实木板房门上。
没用出他汹涌无匹的巨力,很普通的一拳。
以拳面为接触中心,轰一声,像浇了火油,火焰迅速烧上木门。
常思过目瞪口呆看着夸张蔓延到三四尺的火势,听得噼啪炸裂声,嗅着木屑火焦味,这是玩真的!
他忙叫道:“灭!”
他不知该如何收敛自己造下的孽。
火焰一闪随即消失无踪,只剩下烧得焦黑过芯的木门,还在袅袅冒残烟。
他拳头上的淡赤火焰也随着一声急喝灭掉。
常思过简直是喜出望外,如此轻易就掌握火术,根本没花时间修炼,这份随心所欲的掌控,对他来说,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让他对几个月后的兽狱之行,信心大增。
稍一感觉,刚才他使用火焰的片刻,消耗了不多一些气息,精神力略有消耗,完全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喜不自禁的常思过,正待一个响指打出火焰,再观摩研究。
才一次怎么欣赏得够?最少也要几十次,都不够。
听得外面院子传来易尚延呼叫“黑娃开饭了”的声音,常思过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停在空中,半响才闷闷地应一声“来啦”,带着一身烟火气拉开枯焦木门的门栓走出房间。
易尚延指了指飘到外面的烟雾,见常思过摇摇头示意无妨,便没东问西问。
黑娃能够一刀劈碎屋内两堵墙壁,再做点出格烧房子的事情,也正常。
谁没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走进东厢房堂屋,常思过没看到平素叽叽喳喳的乌沫。
“小丫头托监造署一名士卒,前来送信,说她不回家吃饭,也不用留。”
“哦,那不管她,让她跟着柳致柔混吃混喝。”
随后几天,乌沫跟着柳致柔早出晚归,每天回来,都会扒拉一些零散材料带回她自己的房间,木块、竹片、铁钎、钢针、皮子等,连磨刀石都搬回来一小块,土拨鼠一样顾家。
用柳致柔损她的话说,叫贼不走空,雁过拔毛,挖监造署的墙根角。
乌沫呲牙笑笑,罕见地没有反驳。
继续每天挖墙角。
城内临战前气氛越发浓郁,街道上士卒行色匆匆。
常思过每天除了修炼,便是在琢磨他新掌握的炽焰术,他固执地把这种能够从一缕灯芯大的火苗变化做鸽子蛋大一团,能覆盖右手、左手或长刀上的火焰使用,叫炽焰术。
能烧一大片的流炎术,他以最低限度尝试过一次。
烧到一丈范围,体内这点气息根本就经不起急剧消耗,他知难而退暂时放弃。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花了三天时间,揣摩出几样独特而不招摇的火焰使用技巧,让他的攻击上限大大提升。
只他房间内的桌子、椅子、板凳之类的家具比较遭殃。
乌漆麻黑,缺胳膊短腿。
随后便把他研究了无数遍实在没有什么隐藏秘密的残破古籍,还给了将军大人,他自己留了一份抄录书册。
破贼军搬进四荒城的第二天,北戎大军黑压压地围城。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常思过全幅披挂,左手持弓,走上了好久不曾踏足的城头。
又要大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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