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泯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白粥继续说道:“我知道你,顾泯。”
这一下让想要自报家门的顾泯,就这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白粥不理会顾泯,继续说道:“你睡了很多天,我正好看到了,便看了你许多天,我之前觉得你和太宰大人很像,但这会儿不觉得了。”
顾泯挑眉,太宰大人?这才结合白粥的装扮,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位是崇文楼的弟子。
大祁的崇文楼,天下儒家正统,弟子不少,但是鲜有听到有女学子的。
“即便帝陵已经打开,离去也该从入口离去,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泯虽然重伤,但依然警惕,毕竟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大祁皇帝为了避开那些想要他死的人,所以才越过那万千大山,来到了北陵,而这个女子,仿佛没有理由,更没有能力来到此处。
这是个好问题,是问到了根本上,白粥为什么能在这里?
白粥平静地说道:“只是巧合,你们在争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在帝陵里游历,恰好到了北边,恰好看到那位皇帝陛下从那里离开,我没来过北陵,所以便跟着出来了,我要慢一些,等我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了你。”
进入帝陵的修行者,不都是为了那个所谓的金阙之上的秘密的,有好些修行者,都有别的想法,白粥便是其中之一,她在帝陵里游历,是想看看千年前的风光。
只是世间一切事情,都有缘法,就比如现在,她在帝陵里正好看到大祁皇帝从那个地方离开,而她之后,恰好便跟着出来,正好看到了躺在湖边,生死不知的顾泯。
顾泯仔细想了想,心想自己和崇文楼应当是从没有过什么过节,那么眼前这个女子要是想害他,应该很久之前就动手了,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于是他认真的道谢:“多谢道友。”
自己之前重伤昏迷,若是没有白粥,或许自己这会儿已经到了野狗的肚子里去了,要真是这样,他怕会是这修行界里千年来的最大笑话,一个天才年轻人,死法如此荒诞。
白粥看了顾泯一眼,她自然看出顾泯此刻的状态不太好,她没有表示什么,反倒是问道:“帝陵里发生了什么?”
帝陵里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对于白粥来说,都还是不太清楚,毕竟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关注过什么。
顾泯开口说道:“那座皇城塌了,那个所谓的秘密,那些金阙境的大人物在争夺,我不知道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了。”
“那他呢?又是被谁伤了?”
白粥之前就注意到湖畔的血迹,原本以为是顾泯的,但之后仔细一看,一推算之下,这才判断是大祁皇帝的鲜血。
能让这位皇帝陛下受伤的人不会有很多,所以连她都有些好奇。
“你知道桓雾吗?”
顾泯知道那件事情是个大秘密,但从白粥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告诉她没有什么问题。
白粥挑眉,没有立即说话,天底下叫做桓雾的人有很多,但是此时此刻,能够被问出来的那个,当然就是那一个。
白粥眨眼说道:“那位太史令,我知道。”
桓雾在后世,因为被刻意抹去痕迹,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大宁王朝的太史令,但白粥自幼饱读诗书,在崇文楼更是看了好些别处没有的书籍,那些古籍里,哪怕是只言片语,到底也是提及过那位太史令的。
所以白粥知道。
顾泯想了想,简要说道:“是两个人跨越千年的谋划和布局,说起来挺麻烦的,你要是想听,我之后慢慢告诉你。”
这话有些没有说完的未尽之意。
白粥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看了顾泯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挑眉,好像是有点不太高兴。
顾泯无奈的说道:“你不会真想把我丢在这里吧?”
白粥说道:“这么会算计?”
“算我欠你一人情,以后我肯定还你。”
顾泯估摸着这个女子脾气比自己小师姐好多了,这便看着对方,笑了笑。
这是顾泯的超级武器。
在面对那些女子的时候,只要微笑再加上他的那张脸,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够让对方心软。
屡试不爽。
白粥看着那个笑起来好看极了的少年,不自觉也生出些笑意。
“两次。”
白粥看向顾泯,轻声说道:“两次。”
顾泯嘿嘿一笑,但马上就龇牙咧嘴的点头,“好!”
第221章 道士乞丐
离开湖畔,脸色苍白的顾泯和白粥一起离去,只是并未急着离开北陵南下,而是先去找个镇子。
这一来是因为顾泯的伤势很重,全靠自己的那些丹药,只怕是三五年都不会好转,二来便是因为好不容易离开南陵,两个人都不愿意早早的南下,回到南陵去。
顾泯想法也简单,这会儿南陵不知道多少人在打他的注意,跑到北陵这边也好,至少暂时不用担惊受怕。
白粥略通医道,于是便要带着顾泯去找个地方买药煮药。
顾泯重伤,行动迟缓,等他们彻底看不到那片湖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渐晚,在山坳找了个避风口,两个人生火取暖,顺便顾泯再说了些帝陵的事情,这让白粥来了些兴趣,她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位太史令当真是活了一千年?”
顾泯说道:“没有什么用,最后不也是败了。”
说话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对此刻八成已经死去的大祁皇帝多了几分敬意。
在他遇到的所有帝王里,除去父皇,大祁皇帝居然是对他最好的人。
白粥感慨道:“阴谋诡计,都抵不过一个脚踏实地。”
顾泯没接话,这话也不全然对,真这么说起来,到底也只有大祁皇帝这样的人物,才会在人千年的布局里反而给对方一记重拳,这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被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其实这样说起来,到底是名门之后要比他们这种小修行者走得更远。
就拿白粥来说,她是崇文楼弟子,身后站着三公,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的。
说到这里就要想起自己那位便宜师父的顾泯叹了口气,不过这趟帝陵之行,看到晚云真人的一缕剑气,救了他的性命,这倒是让顾泯对柢山也多了几分亲切感。
毕竟是千年前的第一剑宗,有些底牌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爆出来。
想着想着,顾泯便感觉十分疲倦,眼皮很重,片刻之后,便这样睡了过去。
白粥转头,看着顾泯,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再说话。
一夜过去,第二日继续赶路,总算是在日落之前,遥遥地便看见一座小镇轮廓。
顾泯松了一口气,看着这座和南陵的小镇并无差别的镇子,揉了揉脑袋。
白粥则是抬头看了看,原来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
一阵寒风吹来,白粥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已经入秋了。
……
……
镇子里,西边有一座破落的小道观。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门檐上的灰,簌簌得往下落,坐在屋檐下的那个道士抖了一下,但是鼾声依旧。
道士胡子拉碴,一身青色道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上面到处都是油污和污渍,他的一头黑发用一支木钗别住,只是头发在天光下,甚至都还有些反光。
这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洗过了。
来人是穿着一身梨黄色的衣裳的女子,拿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灿烂的黄花,是小镇上常见的样式,油纸伞被她放在门口,而她却是一路小跑来到了桌前,有些犹豫的看着那个鼾声大作的道士。
桃源镇数年前来了个道士,初来时便在街边摆摊算卦,算得很准,加上他还有一手好字,于是在之前那几年里,镇上的百姓都很喜欢来找他帮忙算卦也好,写上一封家书也罢,反正总归是看着不碍眼,而这道士也是凭借这两门手艺,在桃源镇也算是扎下根来,后来他更是把自己的那算命摊子搬进了城西的一座小道观,那座道观原本香火还可以,只是后来守观的老道士寿终正寝,他也没个徒弟,道观就这样衰败下来,原本这个道士入主道观之后,最开始香火也还可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后来他算卦越来越不准,给人写信也是越发敷衍,久而久之,镇上的百姓也不傻,也就不再来找他了。
道观就这样冷清下来,平日里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有个人来。
站在桌前的女子,听着鼾声,犹豫了半天,眼里有些悔意,最后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邋遢道士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揉眼睛,微笑道:“姑娘来算卦?”
已经生出了退堂鼓想法的女子原本就要走,可看到这个邋遢道士的一双眼睛,竟然一时间没能动身,这道士这几年在镇子上风评的确不好,但是前些年,还真是不错的啊。
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想法,让女子鬼使神差的坐下,看着道士弱弱的说道:“道长知道我要算什么吗?”
邋遢道士正襟危坐,“贫道一观姑娘眉目,就知道姑娘这些日子正在愁一桩事情,除去男女之事,不会是别的。”
女子张了张口,很是惊讶的说道:“道长算的真准!”
邋遢道士淡淡一笑,尽量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世上最难算之事,便是这男女之事,偏偏姑娘要问的,是这男女之事里,最难的一桩。”
女子眉目之间尽显忧虑,但并未和盘托出。
邋遢道士眼见如此,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姑娘在两个男人之间纠结,想要依靠其中一人,却不知道他是否能给姑娘一个未来。”
女子再度瞪大眼睛,似乎很是惊讶。
邋遢道士挑眉道:“贫道并非传言般那么一无是处,只是世人愚昧,贫道不愿意和他们争论罢了……”
“那道长能帮我算算吗?”
“这有些困难……”
当沉甸甸的银袋子落到邋遢道士的掌心的时候,他喜笑颜开,“这有何难,待贫道算来!”
邋遢道士从怀里摸出数枚铜钱,朝着桌面一扔,然后随意看了一眼,片刻之后,邋遢道士微笑道:“老爷子活不长了,最多三月光景,小家伙不是真心的, 姑娘莫要被蒙骗了。”
一字一句,虽然没有明言,但已经说得清楚,女子眼里满是失望,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她闷闷不乐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
邋遢道士郑重道:“姑娘要小心选择,稍有不慎,就有杀身之祸。”
女子皱眉,似乎想要反驳几句,但好像又是些难言之隐,没有说话,反倒是转头便朝着观外跑去。
邋遢道士没去追,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看着那女子消失在雨幕里,最后把视线放在了门前的伞上。
收回目光,邋遢道士揉了揉眉毛,似乎是有些疲倦。
“行了,人都走了,你还装啥?”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个半大孩子大摇大摆的从观门前走进来,顺手拿着那把油纸伞,他的穿着破破烂烂,比起来邋遢道士还要更差,俨然是个乞丐的样子。
那个孩子大大咧咧往台阶上一坐,伸出手来,“这次要是给少了,下次小爷我可不给你探听消息了,到时候饿死了,可别怪小爷!”
原来哪里有什么神算,不过是早有准备。
邋遢道士从钱袋子里大方的拿出一块最大的碎银子,放在小乞丐手上,脸上肉疼的表情一闪而逝。
“哟,不过也是,你怎么知道这姑娘要来算命?”
小乞丐不客气的收好银子,转头便笑嘻嘻的说道:“你这还真有点神。”
邋遢道士没好气的说道:“这可是压箱底的秘密,要他娘的告诉你了,以后贫道真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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