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江岸边,不知道何时,已经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鬼气,阴气森森,一看便是鬼修,而且依着这鬼气的浓郁程度来看,必定是境界不低。
那鬼修在岸边抽了抽鼻子,然后望向顾泯,桀桀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这个云游境的小子,神魂离体遇上我,算是你倒霉,老夫正差一味魂魄炼制老夫心爱的招魂符,你这小子出现的正是时候。”
说话间,这个歪打正着的鬼修袖里一道黑色符箓就这样掠了出来,带着阴森鬼气,冲着顾泯便要镇压而去。
顾泯下意识伸手入怀,但却没能摸到那柄烛游。
这才想到自己如今只是神魂,哪里还有剑。
心神一凝,既然如此,顾泯也没了打架的心思,整个人瞬间远遁而去,不愿意和这鬼修交手。
对方至少都是一个云游境以上的修行者,真要打起来,不太好打。
那鬼修在身后笑道:“这么年轻的云游境,神魂一定美妙无比,小子,不如留下来被我练成鬼将,说不定依着你的资质,还能练成鬼王,就连鬼帝,也不是没有机会。”
顾泯才不理会这个人的话,只是身形一动,整个人速度再提,朝着远方而去。
他本来就是剑修,剑修的速度本来就要比其他修行者快上一大截。
鬼修驾云在后面紧追不舍,数道黑色符箓更是不停的掠向顾泯,其中一道来到顾泯身前的时候,顾泯屈指为剑,一道剑气从指间迸发,剑气落到黑色符箓上,一道黑气生出,符箓摇晃片刻,竟然是被这道剑气留下了一个两指大小的洞口。
那鬼修惊怒道:“还是个剑修,那就更是碰上冤家了!”
这些年鬼修和剑修之间的仇怨不浅,绝大部分是因为有姚剑仙在这些年里,不留余力的斩杀鬼修,鬼修本就修行不易,个中高手本来就不多,这还动辄就被姚错一剑给斩了,鬼修当然对姚错抱有恨意,这一连带着,就恨上了所有的剑修。
“小子,别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被我炼化,不丢人。”
顾泯头也不转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也敢炼化我?”
那鬼修神色狰狞,“老夫管你是谁,难不成你是姚错那天杀的徒弟,要真是,今天你更得死,要不是,也得死。”
顾泯气笑道:“得,还是你先死吧。”
他身形猛然在半空停下,然后转身,一道精纯剑气,瞬间涌来。
那鬼修冷冷一笑,并不在意。
他大袖一挥,就要将这道剑气毁去。
电光火石之间。
顾泯趁着他拦下这一道剑气的当口,另外一道血红剑气跟在之后,也是喷涌而出!
那道剑气,威势要比之前那道,强大太多。
那鬼修看了一眼血色剑气,不以为意,就要挥袖荡开,却不曾想,那道剑气则是直接将他的袍子刺穿一个大洞!
剩余剑气,差点便伤到了他的身躯。
鬼修面露痛苦之色,身形微缓。
顾泯再不犹豫,转头便走。
一瞬间,便已经消失。
只有一句话在天际缓缓传来,“今日的事情,我顾泯记住了,来日方长,以后再见,再来理一理今日的事情。”
鬼修看着茫茫天空,听着顾泯两字,眉头紧皱。
这他娘的,招惹的是些什么人?
怎么这就把这个货招惹到了?
他脸色难看,倒也知道再也追不上,转身便消失在这里。
片刻之后,顾泯去而复返。
他微笑道:“真笨。”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选了截然相反的一条路去走,没有生出再去郢都的心思。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从天空落下。
正好落到一处农田里。
此刻已经是秋收时节,金黄的麦子一片一片的,看着便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远处有好些农夫都在麦田里。
顾泯在田坎上漂浮,此刻只是神魂,根本无法站定。
看着这一幅秋收图,顾泯微笑不语。
忽然间,一个颗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从麦田里探出头来,看着顾泯,有些奇怪的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会飞?”
顾泯低头看向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微笑。
小家伙也不怕人,反倒是很是惊奇,他捂着小嘴,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大哥哥你是神仙吧?是土地神吗?不过我听娘亲说,土地爷爷都长得很老的……”
顾泯没说话,只是转身,身形飘荡,带起一阵清风,吹动整个麦田里的麦子。
小家伙看着顾泯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嘟囔道:“神仙都没有脚的吗?”
第271章 云游(下)
云游境的修行者,在修行界里,其实也不太多。
众所周知,修行到了后面便越来越困难,云游便是其中的分水岭。
如果如果跨过去了,就会被那些修行大派和前辈高人所认可,以至于在修行界获得立足之地。如果没有跨过去,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
这正是因为云游境和前面其他五境的不同之处造就的。
云游境之前,其他的修行境界都是按部就班,只要能够达到门槛,就能跨过去。但是云游境即便是已经达到了境界的门槛,想要跨过去,也没有那么容易。
神魂出游只是破境的开始。如果想要真正的进入云游境,那么还要等到之后的神魂回到身体里。
神魂在离开身体的时候会遭遇到很多变数,就像之前顾泯遇到的那个鬼修一样,但这只是外在,真正想要神魂回到体内,那需要修行者自己本身的努力。
历史上有很多修行者已经来了这一步,但却没有跨过这道最终的门槛。原因就是因为,当他们的神魂离体之后,没有能够及时回到自己的体内,反倒是迷失在了天地之间。
在这一点上,不管不管是多么强大的修行者,都无法相帮。
所以,当顾泯的神魂离体的时候,不管是师父常遗真人,还是大师姐阿桑。都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
……
离开了农田的顾泯飘荡在天地之间,感受着缕缕清风。
他此刻无比放松,但又有着玄妙的感觉。
仿佛真正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其实修行里一直有一个争论的便是修行到底是逆天而为,还是顺天而行?
有着这两种观点的修行者数量差不多相当,因此这个问题。在修行界里争论了很多年,一直没有答案。
认为修行是逆天而行的修行者所持观点无非就是一个,如果修行不是逆天而行,那么为什么有修行者境界高下之分?在他们看来,如果收钱不是逆天而行,那么天地对所有修行者都应该一视同仁。所以修行者全部都应该能够修到最高境界。
而持反对观点的修行者恰恰就是抓住这个说法,他们认为正是因为天地对于修行者一视同仁,所以说才有了修行高低之分,天地给予人的都是一样的,至于抓得住多少。那就是自己的本事。
正是有了天地的默许,所以说他们才能修行。
两边对此争论不休,至今也没有结果。
顾泯之前也听过这么个说法,只是没有上心,只是如今才忽然想起。
在天地之间飘荡,顾泯此刻除去不能回柢山之外,实际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干脆不再去想,任由这阵清风将他吹到什么地方,便是什么地方。
随着清风而行,穿过名山大川。经过平原高谷,最后,顾泯落到了一条官道前。
利于官道一侧,看着前面悠悠而来的牛车,顾泯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什么修行者的气息,但想着某件事情,他还是身形一顿便飘荡到了牛车的顶上。
驾车的是一个穷酸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看着有些瘦弱。
老牛已经年迈,走的并不快。
书生一边驾车一边拿着手上的书读了起来。
顾泯坐在车顶上,听着这些平日里没有听过的圣贤道理,觉得有些意思,也就不着急离去了。
忽然间,车厢里传来老人的咳嗽声。
书生赶紧去合上书,转头问道:“先生是走的太快了吗?这条道确实有些颠簸。”
那道苍老的声音有些不悦的说道:“是谁告诉你世上有简单易行的道路的?”
书生一怔,倒也没有立刻认错,反而问道:“先生是认为这世上所有的道路都是难行的吗?”
“那你说一说有哪一条道路是简单易行的?”
老人声音不大,但中正平和,让人一听了,就觉得有些安心。
书生沉吟不语,很显然是在思索。
实际上,这一路行来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自家先生的脾气一直如此。不管学生提供怎样的问题,他就算给予解答也不会全盘否认,只是让学生自己去思考。
所以对错只在无数的讨论之中,并不是一家之言。
书生微笑道:“的确如同先生所说,世上没有任何一条道路是简单易行的。学生受教了。”
老人庸懒道:“老夫还以为你能够拿出在学宫里的劲头,和老夫说上三天三夜的大道理。”
书生摇头道:“既然先生有道理,学生何必再讲?”
外人不知道,但是如果学宫里的读书人要是看见这两位这么平和的交流,只怕是下巴都要惊掉。
在那座不为外人道的学宫里,这两位都是其中的风云人物,老先生就不用多说,被人称为辈分大,道理大,脾气也大。
被公认为学问最高,不管是哪一个,遇上老先生,几乎就没有全身而退的。虽然老先生也偶有败绩,但是那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与之对应的。那个穷酸书生就不一样了,被认为是学宫里的大器晚成的代表,早些年一直不受人待见,甚至是一度被人认为不适合做个读书人。
那一年。也是寒冬的第一场大雪,学宫里正准备把这个穷酸读书人赶出学宫。哪知道这个读书人站在广场上就只说了一句话让整个学宫都汗颜。
那个时候已经不惑之年的穷酸书生,站在大雪中微笑道:“我倒是从没有想过,连做读书人居然都有合适与不合适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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