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所长打开麻布包裹,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装着的,竟是人肉尸块。
一颗人头从塑料袋里滚出来,卓彤一看,差点晕倒在地。
那正是方中言呀!
胡所长不由头皮发炸,立即命令两个年轻警察:“看好尸块,不要让人碰。”
走到一边,赶紧掏出手机给市局打电话。
5
下午2点多,青阳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案发地驴友客栈。
一见面,他就埋怨起胡所长来:“老胡啊,你怎么在这半山腰给我整出桩命案来?我这光爬山,就爬了几个小时呢。”
胡所长只有苦笑,上前把案情向他作了简要汇报。
范泽天看看地上的四包尸块,回头对法医老曹说:“老曹,你先看看。”又叫过女警文丽等四人,叫他们分别跟着山民上山,到各个抛尸地点看看。
他自己则把驴友队的队长老蔡叫到一边,向他详细询问案发经过。
听说方中言是在客栈二楼房间失踪的,他又上楼到方中言的房间看了,然后沿着走廊尽头的简易楼梯走下来,因为昨晚下雨的缘故,楼梯上全是凌乱的泥足印。
下了楼梯,右边不远,是厕所和浴室,左边十来米远的地方,是一间厨房。从厨房穿过,有一条石块铺地茅草遮头的通道,通道那头连着一个猪圈,猪圈建在鱼塘上面,土墙茅顶,里面养着十多头猪,猪圈的地板是用厚木条拼起来的,中间留有二指宽的缝隙,便于将猪粪用水冲刷进池塘做鱼食。
范泽天背着双手,围着客栈转了一圈,一面查看现场,一面在心里思索着案情。
死者方中言是由后面的简易楼梯离开的,这一点已基本可以确定。
离开时,床上被褥凌乱,说明他当时已经上床睡觉。
如果是自己起床下楼,不可能不穿鞋子,据现场情况来看,他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凶手制服之后,由凶手背着走下楼梯的。
凶手把他背到某个地方,先将他杀害,再分解尸,四面抛尸。
既然凶手背着方中言在雨夜中行走,负重之下,不可能走得太远,所以凶手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应该就在客栈附近,可是昨晚一夜的大雨,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要找到第一现场,并不容易。
他踱回客栈门口,法医老曹一边洗手一边向他报告,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这些尸块来自同一个人身上。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夜里8点至10点之间,死后不久即遭分尸,分尸应该是深夜12点前完成的。
综合起来判断,死者死亡及被肢解的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8点至半夜12点。
范泽天点点头,问:“凶器是什么?”
老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据我判断,凶手应该是先将方中言的头硬生生砍下,直接导致他死亡,然后再进行分尸。凶手显然对人体组织不熟悉,分尸的手法很拙劣,下刀处不是关节,而是致密的肌腱部位。尸体的右大腿根部,股骨都被硬生生砍断,能把肱骨、股骨这两块人体中最硬的骨骼砍断,说明凶手力气不小,这不像是一个女人能干的活,所以凶手应该是个男人。凶器应该是很重的那种砍刀或者斧头。”
一个多小时后,文丽等人打来电话,说发现四个尸块包裹的地方,分别位于客栈东南西北二十里之外的山林或荒野,四个抛弃尸块的地点之间有山谷阻隔,四点之间无路相通,只能是凶手从分尸地点分四次朝四个不同的方向抛尸。每个抛尸地点距离客栈都差不多有二十里山路,如果是在雨夜中行走,来回一趟,最快也得两个小时。如果东南西北各跑一趟,至少得八九个小时以上。
范泽天听罢,不由暗暗皱眉,凶手从把方中言背出房间到杀人分尸,再将尸块包裹好,最少也得花费两个小时,再加上抛尸时间,用时超过十个小时。
如此长的作案时间,如此浩大的“工程”,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呢?
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分成四包,抛弃在四个不同的方向呢?
难道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他想了一下,把周围的刑警都叫过来,说现在有几个重点:
第一,找到凶手杀人分尸的第一案发现场;
第二,找到杀人分尸的凶器;
第三,排查可疑人员,死者只是路过的住客,应该与当地山民没什么纠葛,所以重点排查对象是与方中言一起上山的驴行队员。
众人领命而去。
“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方中言失踪的人?”
范泽天把卓彤叫到一边进行询问。
卓彤眼圈通红,声音哽咽:“是的,昨天晚上,几名男队员都在打牌,只有方中言一个人在看电视。大约晚上8点的时候,他接连打了几个呵欠,然后就上楼睡觉了。后来8点半,我也上楼休息,忽然想起一件事要找方中言说一下,所以就去他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房间里。”
范泽天眉头一挑,盯着她问:“你晚上找他想说什么事情?”
卓彤脸色微红,略显尴尬,犹豫一下,还是把二手贱男欺侮自己,方中言及时替她解围的事说了。她说我其实是想单独跟他说声谢谢。
范泽天点点头,说:“据我们警方分析,凶手很可能就在你们的驴行队伍中,你发现有谁值得怀疑吗?”
卓彤朝老蔡等人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除了二手贱男,我想不出别人了。”
范泽天道:“就因为他曾用言语威胁过方中言?”
卓彤说:“他这种人,身上江湖习气极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范泽天点头说:“好的,谢谢你,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非常重要。”
接下来,他找到了二手贱男,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高一米七五以上,平头,身体壮实,胳膊上文了一个狼头,看上去不像个善茬。
范泽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漫不经心地答:“二手贱男。”
范泽天火了,眼一瞪:“你给我老实点,我问你本名叫什么?哪里人?”
二手贱男被他震住了,马上站直身子,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叫崔剑平,二手贱男是我的网名,我是青阳市人。”
范泽天上下打量他一眼,问:“听说你曾放出狠话,想要‘做’掉方中言?”
二手贱男的脸一下就白了,额头上冒出冷汗:“警官,那只是一时气话,你可千万别当真。我这人虽然小错不断,可是杀人放火挨枪子的事从来不沾。再说我昨天吃完晚饭,从晚上7点多开始,就一直在跟老蔡他们打牌,牌局直到深夜12点才结束,中途我除了上厕所离开过几分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牌桌。我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范泽天问:“那打完牌之后呢?”
“那就更没有时间了。牌局一散,我们就发现方中言失踪了,大家三人一组,四处寻找,找了几个小时,也没有线索,后来就报了警。在等待警察上山的过程中,我们谁也没有睡觉,都聚在一楼餐厅里,谁也没有单独离开过。这一点,老蔡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范泽天叫来老蔡一问,方知二手贱男所言不假。
从昨晚7点多牌局开始,至深夜12点结束,期间几个小时,除了数分钟上厕所的时间,谁也没有长时间的离开过餐厅,就连柴刀也忙进忙出,谁也不可能有两个多小时去杀人分尸,又花八九个小时去抛尸。
如此一来,驴友队伍里的几个人的作案嫌疑都可以排除了。
难道凶手是山上的山民?
第16章 雨夜疑凶(3)
可是方中言只是恰巧路过的驴友,与山民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谁会朝他下如此毒手?
砍头杀人,分尸抛骨,这完全是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的残忍手段啊。
范泽天决定对居住在周围的山民展开排查。
好在附近山上只住着数户人家,排查起来并不困难。
范泽天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跟刑警小李说了,叫他带人去把附近的山民都排查一遍。山民住得比较分散,一定不要错过任何一户人家。
小李带人去了,没过多久,就拎了一个满身酒气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回来。
6
小李报告说,他们在排查山民的过程中,意外的得到一条线索。
在离驴友客栈最近的一户山民家里,前天下午住进了一个借宿的背包客。这个人行为诡异,白天躲在屋里喝酒睡觉,晚上却穿着雨衣出门,一直到半夜才回来。
小李觉得此人可疑,就把他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估计这家伙喝了不少酒,身上还透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范泽天浓眉一皱,说:“他也是前天下午进山的?那岂不是跟方中言他们驴行队伍差不多时间上山的?”
小李说:“这也正是我怀疑他的原因之一。”
范泽天瞪了那个酒鬼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上山干什么?”
那人擦擦眼睛说:“我叫毕军,住在山那边的南平市,是独自上山驴行的背包客,因遇上大雨阻隔,只好在山上借宿。”
范泽天见他回答问题时目光闪烁,不由心生疑窦,想一想,挥手把老蔡他们叫过来,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个人?
老蔡他们看了都摇头说不认识。
范泽天正要挥手让小李把这酒鬼带下去,忽然看见卓彤站在人群后面,偷偷瞄着毕军,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好像站立不稳就要瘫软下去。
范泽天心中一动,走过去问:“你认识他?”
卓彤轻声说:“他是我丈夫。”
范泽天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丈夫也跟着你来了?可是他却不跟你在一个队伍里?”
卓彤终于流下泪来,叹口气说:“这事说来话长啊。”
原来卓彤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南平市一家连锁美容店的老板,身家数千万。但是她的婚姻非常不幸,丈夫毕军是个酒鬼,并且有暴力倾向,一喝醉酒就动手打她。
大约在一年前,她在同学qq群里联系上了大学时的恋人方中言,两人很快旧情复燃,并且约在一家星级酒店开房见面。
不想整个见面过程都被酒店监控镜头拍下,酒店里的一名保安员认出了方中言的身份,复制了这段视频向方中言勒索钱财。幸好最后被方中言用钱摆平。
后来南方一座大城市里出了一桩检察官因在酒店和女人开房被监控视频拍到而丢官坐牢的丑闻,方中言更是感到后怕。可是两人情到深处,都忍受不了相思之苦,迫切想要幽会对方,最后方中言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假装互不认识,同时参加一个驴行队伍,这样就可以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镜头,避开熟识他们的人的耳目,悄然相见,一解相思之苦。
范泽天转身问毕军:“这么说来,你上山的原因,自然也并不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单纯了。”
毕军看了卓彤一眼,咬着牙恨恨地道:“我其实早就发现她在外面有男人了,我是尾随上山来捉奸的。”
范泽天道:“你捉奸也就罢了,发现妻子与方中言的奸情之后,为何要动杀机?为何要将方中言的头割下来?为何要将他的尸体砍成数块?又为何要将他的尸块四处抛撒?”
“什么?”毕军睁大眼睛,仿佛这时才真正从醉酒后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你说什么?方中言他、他死了?”
范泽天道:“他在昨天晚上被人割头分尸,这里有杀人动机的人,就只有你。”
毕军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看看卓彤,又看看范泽天,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警官,我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方中言已经死了。我实话对您说,我尾随他们上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捉奸。我早就知道这女人的心思没在我身上了,她想跟我离婚,我也不想赖着她,只是我问过律师,如果能找到确切证据证明对方在婚姻中存在过错,那我在分割财产的时候就可以多分一些。我偷看了她跟方中言的qq聊天记录,知道他们是想假借驴行之名上山幽会,所以我也尾随上山,为的就是要把他们的偷情场面拍下来,留作她出轨的证据。我借宿在这家客栈附近的一户山民家里,白天睡觉,晚上出来行动。我每天晚上都穿着雨衣潜伏在客栈对面的大树后边,用望远镜偷偷观察客栈里的情况,一看见方中言进了卓彤的房间,就立即从客栈后面的简易楼梯悄悄上去,从窗口将二人鬼混的场面用手机拍摄下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我的手机,那里面还存着我前天晚上拍到的他们偷情的镜头。”
范泽天说:“你放心,等下我们的技术人员会去检查你的手机。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也一直在用望远镜监视客栈里的情况吗?”
毕军点头说是。范泽天问:“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毕军说:“昨天晚上的情况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在望远镜里看到,大约晚上8点左右,方中言进了自己房间,8点半卓彤回房,过了一会儿,她去到方中言房里,我以为时机来了,正准备潜进客栈,却发现她很快又从方中言房里出来了。后来又看见她进去几次,都没待上两分钟就出来了。我一直监视到半夜12点多,忽然看见他们亮着灯在客栈周围搜索什么,我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赶紧溜回去睡觉了。”
范泽天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盯着方中言房间,看见他进去,却没有看见他出来,是不是?”
毕军说:“是的。”
范泽天皱眉说:“这倒是怪了,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又是怎样进入他的房间,将他制服之后掳走的呢?”
毕军想了一下,说:“对了,在方中言进房睡觉不久,我看见二楼走廊的灯熄灭了一会儿,大概有几分钟时间我在望远镜里什么也看不见,不过灯很快就重新亮起,我以为只是被风吹灭一下,所以并未在意。”
范泽天说:“这就对了,凶手把走廊灯熄灭之后,趁黑将方中言从被窝里背了出去,下楼时再把灯打开。因为走廊灯的开关在楼梯转角处,凶手开灯关灯你是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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