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巡抚骆炆,仿佛从广西行省的地面上人间蒸发了一般。
广州城,两广总督府内。
大宁帝国文官巨头之一,未来注定进入内阁的两广总督高廷,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骆炆,在得知自己的家被抄了之后,他发呆了半刻钟,然后当机立断立刻逃亡。
他并没有如同其他人预料的那样逃往厉氏土司领地,而是逃往了广州府。
一般来说,总督和巡抚都是不合的。而骆炆和高廷表面看上去也是如此,两人基本上毫无往来。
而且高廷这个两广总督重心在海上贸易,东南海域,以及广东,海南的军事防御。
但就算如此,广西巡抚骆炆依旧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对高廷的不满,觉得他对广西行省的政事插手过多。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只是二人在演戏而已。
骆炆和高廷有着非常复杂的往来,尤其是利益往来。
广西每年几百万两的贸易,大概有三分之一是这位两广总督在幕后控制着。
这位高廷不但是两广总督,还是大宁帝国伯爵。
文官中很少有爵位的,因为大宁帝国要么是祖上世袭的,要么是军功封爵。
而这位高廷,恰巧就出身于勋贵,却把侯爵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弟弟,自己通过科举走上仕途。
三年前他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立下了军功,加上又是勋贵之后,便被册封为帝国伯爵。
此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天下文臣领袖方氏的女婿。
今年他才五十五岁,不出意外的话,几年之内他就会成为大宁帝国的几大巨头之一。
“总督大人救我。”骆炆形象狼藉,丝毫没有之前的潇洒气度,直挺挺跪在高廷的面前。
“你啊……”高廷指着骆炆,恨铁不成钢道:“我跟你说多少遍了,银子存进银号不要藏在家里。你答应多少遍了,结果还是将上百万银子放在家中密室中,蠢不可及。”
骆炆拼命磕头道:“总督大人,每天晚上只有看到这些银子,摸到这些银子,我才能得到安宁啊。”
“有人知道你来两广总督府吗?”高廷问道。
“没有。”骆炆道:“下官一个人乔转打扮来的,连小妾和儿子都没有告诉。”
“你上百两银子被当众查抄出来,仕途是保不住了。”高廷道:“你想怎样?”
骆炆道:“我知道我们方系在海外有一片土地,足足有两广那么大,奴役着大几百万的土人。而且陆陆续续有军队,武道门派驻扎过去,但是文官非常缺乏,我想要去那里做民政官,依旧担任我的巡抚。”
不经意间,骆炆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大宁帝国文臣领袖,千年豪门方氏家族可真了不得,不但开展海上贸易,而且还在外海开拓秘密基地。
高廷目光一寒道:“知道得太多了,小心活不长。”
这件事情在大宁帝国确实算是个绝密,但骆炆参与了不少秘密海上贸易,所以推断出了这个事实。
骆炆道:“下官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有卖身投靠方系一条路,知道得再多,也只是方系的家奴而已。”
高廷道:“我们在海外的领地没有巡抚官职,最多只有知府。”
骆炆面孔一抽道:“知府……也行。”
虽然从巡抚降为知府很痛心,但是总比锒铛入狱好得多,比流放三千里好得多。
高廷道:“海外的领地,那可是主君的私产,你若中饱私囊的话,可是要被杀头的。主上可不是天允帝那种软货。”
“是。”骆炆磕头道:“只要主上给的银子足够我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奴才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廷看着骆炆一会儿道:“我问问你,去了我们在爪哇的海外领地,你知道第一要务是什么吗?”
骆炆叩首道:“知道,彻底封锁并且垄断大宁帝国的海上贸易,务必让大宁帝国不能彻底睁眼开世界。利用大宁帝国的丰饶物产,壮大我们在海外之独立王国。”
如果让杜变知道了,肯定会惊呼,这不就是大英帝国的东印度公司模式吗?
不都说中国古代的文官士大夫目光都很短浅的吗?为何方氏为首的利益集团眼光和视野这么牛逼?
海外建基地啊?他这个穿越者都没这么干,大宁帝国的土著竟然把这事干了。
高廷道:“我先派人送你出海,至于你的官职,我要禀报主上之后才能定夺。你准备一下,马上就出海离开。”
骆炆道:“下官再等两天,就两天时间。”
高廷道:“什么事情?”
骆炆道:“等一个消息,两天时间就差不多了,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我死也不甘心。反正我在总督府非常安全,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
广西阉党学院。
所有人都不知道杜变真实的算术水平,甚至在阉党学院学习这几年,杜变每一次的算术几乎都是零分。
只有宁宗吾才知道,杜变的算术是何等的可怕。
来自现代地球的杜变,好歹也是名校硕士毕业。数学水平领先这个世界何止百年。而且完全是统治级的,大魔王级的。
“啊,天那!”
“这也太难了吧。”
“这些题目完全没有学过啊,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啊?”
“这是算术考试吗?这些题目上的字每个我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我就完全看不懂了。”
考场内传来一阵阵哀嚎,监考的几名大太监心中冷笑得意,不是想要换考题吗?现在成全你们了。
面对广西阉党学院的临时换考卷的要求,五个监考太监为了自己的名誉,很无奈只得照办,但心中是有怒气啊,所以把题目出得非常难,就是要狠狠折磨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考生。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优等生闫世看到这些题目也眉毛打结。
真的是太难太难了啊。
唯一脸色如常的,大概也只有唐严了吧。
从某种程度而言,唐严还真的算是一个天才了,在没有成为阉党分子之前,他对算术学习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是这两三年时间才大力学习算术。
他的天赋实在太高了,最终他的算术导师直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唐严了。
这次算术考卷足足有十道题,考试时间为三个半时辰,比起地球上的高考数学的两个半小时要长很多,没有办法,这个世界的数学大部分都还要靠算筹的,连算盘都没有,更别说用各种公式在纸面上演算了,连阿拉伯数字都没有普及呢。
唐严是非常牛逼的,相当部分的运算他完全靠心算就可以。
但如果涉及到比较复杂的运算,他也要使用算筹。
前面六道题,对于其他考生来说已经是非常难了,但是对于唐严来说却非常之轻松。
第七道题,就已经比较难了,唐严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解答出来。
第八道题,依旧是非常难,但唐严依旧用半个时辰解答出来。
第九道题,哪怕对于唐严来说,也极其之难,整整思考了一个时辰,然后忽然灵机一动,唐严也把第九道题目解答出来了。
至于第十道题,唐严这个天才也完全没有头绪。
甚至,他觉得这道题目应该是无解的,而且出这道题目的人也知道这是无解的。
这绝对是几位司礼监太监的报复,专门放上了一道无解之题。
唐严猜对了一半,最后这道算术题目确实是三个司礼监太监从一本秘本中看到的,他们自己也不会解答,之所以出这道题完全是要折磨广西阉党学院的这些学生,让他们彻底知道自己的无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次算术考卷最后一道题,确实是无解之题。
唐严尚且如此,那闫世就更加艰难了。
只有前面四道题他觉得容易,第五,第六道题目,闫世已经非常之吃力了。
而到了第七道题,基本上就彻底把闫世给难住了,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当然,在考试的时候,闫世也时时刻刻关注着杜变。
开考后一刻钟,闫世完成第一道题的时候,就朝杜变望去。
结果,他发现杜变坐在那里发呆,连眼睛都闭上了,仿佛在睡觉。
接下来,每隔一刻钟他就朝杜变望去。
不管什么时候,杜变都闭着眼睛在那里睡觉。
而且桌面上的考卷,始终是白花花的一篇,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写。(这里的考试,题目单独一页,答案写在另外空白宣纸上,因为没有填空,没有选择题。)
顿时,闫世彻底放心下来。
今天的算术考试如此之难,果然杜变完全无从下笔,连第一道题都解答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之前他每一次算术考试都是零蛋。
这也完全证明了,国学考试杜变成绩如此之强完全是作弊。
虽然分数还没有出来,但闫世心中已经差不多知道,自己应该是65分左右,而杜变依旧是零蛋,因为他连一道题都没有解答。
等分数出来之后,杜变就要跪在那里承认自己作弊。
到那个时候,就不要怪他闫世心狠手辣,十个耳光不说将他打死,也要打掉他大半的牙齿,也要彻底将他脑子打残。
……
闫世冤枉了杜变一半。
他确实在睡觉,准确说他是进入冥想梦境状态,对骑术,射术,骑射,炼丹学进行复习,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之所以闫世每一次看他的时候,他都在睡觉。
那是因为这次的算术考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太简单了,根本用不了一刻钟,他就把所有的题目全部答完了,然后把试卷覆盖在桌面上,看上去就仿佛是白花花的一片白卷。
至于最后一道题目,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无解的,包括三个出题的司礼监文职太监。
但对于杜变来说,完全是再简单不过的三元一次方程组而已。
不要说思考,也不要说绞尽脑汁了,题目还没有看完他就已经有答案了。
一刻钟完成十道题解答,连检查都不需要,就知道是百分之百的满分。
……
太阳落下,钟声再一次敲响。
阉党学院的第二场,算术考试彻底结束。
每一个考生将自己的答卷写上名字,放入纸封之中,然后再进行交卷。
监考太监收了答卷后,让几十名小太监用针线,将写着答卷上角写着名字的那部分缝起来,如此一来纸封就彻底挡住了考生的姓名。
晚上,五名监督太监再一次连夜审阅,并且批改算术算术考试试卷。
批改算术试卷就爽快多了,不用像国学那样,那些文章将他们雷得外焦里嫩,却还硬着头皮要给还算可以的分数。
算术试卷,错了就是错了,一笔划过去,如同刀子落下一般爽快。
错,错,错!
看着这些考生分数一个比一个低,内心实在痛快。
如今,大半的算术考卷已经批改完毕了。
最高的分数是93分,第二名只有73分,第三名只有65分。
总之,绝大部分人的成绩都惨不忍睹。
而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一个人的分数,那就是杜变。
“不用期待了。”一名监督太监道:“考试的时候,我专门看了一下,他一直都在睡觉,考卷上一片空白。”
所有人顿时恍然,此时副山长郎廷道:“倒是不奇怪,之前每一次的算术考试,他都是零分。”
今天考试,郎廷和汪宏都尤其关注杜变,发现他一直都在睡觉后,也彻底放心下来。
果然是虚惊一场啊!
此时,一名监考太监拆开了一份考卷,看到上面的字迹顿时呆了一下。
好漂亮的字迹啊,只不过不再是瘦金体了,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字体,但更加飘逸了。
当然,这是杜变最爱的米芾字体。
“这就是杜变的考卷吧,虽然他换了一种字体,但还是能够看出他的字迹。”这位主考太监道。
“哦,他竟然作答了?他不是交白卷,一直在睡觉吗?”另外一名监考太监道:“他作答了几道题啊?”
“十道题,全部做了。”这名主考太监道。
“不可能。”另外一名监考太监道:“我一直都在关注他,他就写了一刻钟不到,然后就在那里睡觉了。一刻钟能够答完一道题都了不起了,怎么可能答出十道题?”
“乱写是有可能的,如果完全不知道怎么解答的话,那么乱写也是一样的。”
“他答对了几道?第一道题应该能对吧,这道题还是很容易的。”
这名主考太监用最快的时间看完了杜变的试题,然后再一次感觉到窒息。
这一次,连他这位主考都要怀疑人生了!
主考太监喉咙沙哑,艰难道:“他,他好像十道题,全部都答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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