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干涉到了老祖心境,那我们确实不能坐视不理,但静煣说得也有道理……要不,以后静煣要做什么事儿,先和上官前辈打个招呼,看看方不方便?当然,意外导致的惊吓,避免不了……”
这个提议,算是个不错的解决法子。
汤静煣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女人,只是想保证自己和情郎的权利罢了,听见左凌泉这么说,她附和道:
“这还差不多。以后我要做什么,先和你打个招呼,你那边方便,我再忙自己的,行了吧?”
上官老祖不怎么想答应,但她总不能往后百年千年,都让汤静煣守身如玉,因此还是回应道:
“可。”
本来话聊到这里,事情就算完了。
但汤静煣帐算得很好,又道:
“婆娘,我这可是为你着想,让步了,你总得表示一下吧?”
“你还想如何?”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和你徒弟说一声,既然进了左家的门,成了一家人,就得按照家里的规矩来,先来后到,你明白意思吧?”
“这话应该左凌泉去说。”
“唉,男人说这话,不是得罪媳妇嘛。你是师长,教徒弟做人的道理,本就是应该的;让你提醒一句而已,又不是逼着你让她做小……不对,她本来就最后进门,即便在仙家,也没有最后进门当大师兄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不行。”
“你不管我的事儿,那我也不管你的事儿了,以后天天和小左赖在一起。你以为把我和小左分开就没事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能那什么,不想折腾你罢了……”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想插话又无言以对。
上官老祖和汤静煣讨价还价,说了半天琐碎之语,尚未讨论出结果,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有人来了?”
“是灵烨。”
上官老祖本想离开,但汤静煣实在太能磨人,她一番斟酌,还是转身打开了房门。
吱呀——
“师尊?!你……”
左凌泉还衣衫不整躺着,闻声连忙坐起来,以奔雷之势穿好衣裳,坐在椅子上摆出正儿八经之色……
————
房间外。
上官灵烨往屋里看了一眼后,跟着上官老祖来到了廊道尽头。
廊道靠着涟江,两人站在围栏旁,迎着夜晚的江风,衣裙发出轻微细响。
上官灵烨满心茫然,正想询问师尊什么事儿,却发现面前女子的裙摆被风吹起,露出了洁白的小腿,腿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穿……
?
上官灵烨微微歪头,硬是把撩起裙子查看的念头打住了。
上官老祖并未在意这点细节,平静开口道:
“今天过来,是和左凌泉讲讲修行上的事儿。人皆有七情六欲,不可避免,但也不能放纵;太过克制会入魔,太放纵同样会入魔,物极必反便是此理,你明白吗?”
上官灵烨这些天就很放纵,对此自然点头:
“谨遵师尊教诲,我以后一定注意。”
上官老祖微微颔首,沉默了下,又道:
“你以前自认生而为仙,为了修行,把我的话当做金科玉律,从不违逆;现在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哦……是嘛……”
“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嫁了人,以后就得把自己当妻子看,按照常人的方式为人处世。就比如家里的顺序,俗世都讲究先来后到,你虽然年长,但这些规矩,该讲究还是得讲究……”
?
上官灵烨罕见地在师尊面前皱了眉。
如果换做年幼之时,师尊说什么话,上官灵烨都会认真记下,哪怕觉得不对,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但今时不同往日,上官灵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盲从的傻丫头了。
而且老祖这话,前后明显有点矛盾。
上官灵烨沉默少许后,开口道:
“师尊,这些家务事,您也管吗?”
上官老祖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和得意——这才像她徒弟吗,话她说了,徒弟不听话,可不管她的事儿。
“呵呵,有自己想法就好,回去吧,我先走了。”
“哦……”
……
剑翁狂药
第一章 北疆风雪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才到冬月初三,地处北疆的长宁城,已经盖上了膝盖深的积雪,街上人影稀疏,一个刚从小街出来的老酒鬼,口中吞吐白雾,哼唱着不知从哪儿流传来的曲调。
街口,三匹骏马缓慢踏过雪面,马上三人都裹着厚实的毛裘,两女一男,男的佩剑,女的一个带着琵琶,一个抱着只像是雪鸮的白鸟,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出来游玩的年轻子弟。
和老酒鬼擦肩而过,抱着酣睡白鸟的风韵美人,抽了抽鼻子,柔声道:
“里面的酒挺香,快赶上我的手艺了,要不要去尝尝?”
另一个看起来二八芳龄的姑娘家,往小街扫了眼:
“寻常酒水罢了,没啥喝头,喝了几次左公子给的酒,把我嘴都给养刁了……”
两人之间的年轻男子,看起来是拿事儿的,在街口稍作驻足,开口道:
“闻起来是挺香,先忙正事儿,时间稍晚些再过来……”
言语之间,三人骑着马,继续往长宁城内部行去;正在说话的男子,自然就是远道而来的左凌泉。
在响水湾接到静煣之后,左凌泉只停留了一晚,就继续出发,前往远在北疆的彩衣国。
至于那晚静煣说往哭的折腾她,也只是说说罢了,静煣吃不消,左凌泉也下不了手,两人就抱着说了一晚上情话;老祖那边有没有皱着眉担惊受怕等一晚上,自然无从得知,反正到出发时也未曾表过态。
彩衣国之行,是帮谢秋桃寻找给龙龟开灵智的法子,顺便乘此机会看看玉瑶洲的山山水水,事情并不紧迫,所以几人选择了徒步游历的方式。
清婉修为最低,如果再不恶补一段时间,以后很可能要被姜怡冷竹赶超,并未贴身跟随,出发之后,就拿着桃核,在画舫就寝的舱室闭关。
修士闭关冲境,需要海量的灵气支撑,一般只能在灵气充裕的洞府内进行;为了营造出人造洞府,灵烨在房间内布下了锁灵阵,以白玉珠来补充灵气,在旁边时刻照看,只有遇到风景不错的名山大川之时,才会从画舫下来转转。
修行中人在外游历,只要不出事儿,基本上和旅游区别不大,和静煣、谢秋桃一路往北,走了约莫一个月,期间所看的风景,说起来只有沙子,没什么好聊的,直到走出漫漫沙海,抵达十月飞雪的北疆后,景色才开始发生变化。
彩衣国之所以称之为‘彩衣’,是因为自古以来这里特产绢布,本身国号应该是‘韩’,但外面人基本不这么叫。
彩衣国土地算不得贫瘠,缺点就是太冷,才十月份,某些地方积雪都能齐腰深,路上遇见城池州县,很少能瞧见俗世百姓在外面转悠。
彩衣国比大丹朝疆域大,国情倒是和以前的大丹类似——十分闭塞,有修行中人,但能上灵谷境地已经算凤毛麟角,明面上根本看不到修士,至于山野间有没有藏着什么深水老王八,无从得知。
与大丹朝不同的地方,是这里人爱喝酒,州县之间随处可见酒肆酒摊酒鬼,毕竟天气太冷,大冬天除了坐在炉子跟前来两盅,也没啥其他事情。
左凌泉这次过来,自然不是来找酒喝,他和谢秋桃一起四处打听询问,注意力集中在各种传说、典故,后来从一个练气境的野道士口中,得知了些价值两枚白玉珠的秘闻:
事情还是得从窃丹之战说起。
当年窃丹祸乱玉瑶洲,把整个修行道打断代,无论山上宗门还是俗世城池,基本上都在灭世烈焰之下化为了废墟。
但这次灾祸并未波及玉瑶洲全境,窃丹主南,动静再大,也是从南往北依次递减,这使得北疆的些许人口得以保全,各种传说、卷籍自然也逃过了一劫。
修行道传承千年万年,记载神鬼奇谈的典籍和传说难以计数,虽然大半都是道听途说或编造的故事,但其中也不乏背后藏着大机缘的真典故。
彩衣国史上有一位君主,喜好这些上古奇谈,专门派人在北地数国搜罗这些东西,整理成册,取名《山河神迹谱》,用以闲时翻阅研读。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这个消息传到了修行道;那些个苦苦寻觅机缘的修士,正在修行道上茫然四顾,发现还有这种东西,自然眼前一亮,跑过来碰碰运气。
起初过来的修士还算礼貌,借阅书籍,会请人通报,再给个‘阳起丹’‘金枪丸’什么的做报酬,彩衣国君主自然不吝啬。
后来查资料的修士多了,又大半是兜里比脸干净的中洲修士,素质自然越来越差,不提丹药,连‘好人一生平安’都不说了,来无影去无踪人影子都看不到,偶尔还会丢一两本书。
彩衣国君主堂堂一国之君,被人如此白嫖自己的珍藏,心里自然不满;山上仙家不会管这种小事儿,请人防着吧,又防不住真高人,最后干脆重抄了一份儿,在皇城外面修了个‘君子堂’,让修行中人借阅——名字起得好听,但意思却是‘梁上君子共聚一堂’的意思,算是暗骂这群山上人没点素质。
修行中人没德行的终究不是主流,自从书楼建立之后,偶尔还是能看到门口放着些丹药、奇珍,后来继任的君主,见此便把君子堂传承了下来,继续派人去民间搜罗各种传说、古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左凌泉听到这个消息,就来了帝都长宁城,想看看君子堂内,有没有和龙龟有关的传说。
彩衣国地理位置偏僻,修行中人又动辄以甲子算时间,史上来长宁城翻书的修士可能不少,但平均下来的话,十天半个月过来一个都算密集,一两年没人来也是常事儿,街面上根本看不到修士。
为了不扰民,左凌泉按照正常人的打扮,穿上了厚实的冬衣,骑着马来到皇城外的一处偏僻坊市,遥遥就能看到建筑群之间有一堵高墙。
高墙比周边的建筑高出一大截,四面有角楼,没有官兵值守,而是放着四尊瑞兽,看造型很有仙家气派,但细节经不起考究,除了东南西北位置对了,其他方面估计都是俗世风水先生瞎琢磨的。
大雪纷纷之下,左凌泉骑着马来到了高墙的外围,可见墙下大门处有几个守卫。
这地方十天半个月没人来,来了寻常人也看不到,守卫和吉祥物没区别,此时都坐在墙下的火炉旁温酒取暖。
左凌泉并未惊动守卫,在巷子内翻身下马,开口道:
“应该就是这里,我进去看看。”
汤静煣道行最高,但翻墙去查卷宗的事儿干不来,怕进去了不小心弄出动静,干扰了两人的正事儿,就牵着缰绳道:
“你们进去吧,我在外面放风。”
左凌泉微微颔首,把警觉性过人的团子抱过来,和谢秋桃一起,飞身而起翻过了高大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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