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狐媚子,说好的陪我练功,又跑哪儿去了……”
等了片刻,不见灵烨回来,姜怡有些恼火,也跑上了楼。
然后楼上的卧室,就传来:
“狐媚子,你又在作甚?!”
“姜怡,你不一直被他欺负吗?不趁机会找找场子?”
“诶?!”
“你们俩……唉……”
……
场景惨绝人寰,不再一一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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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沿岸,小酆都。
鹅毛大雪遮天蔽日,一艘渡船在码头停靠,挂着映阳仙宫腰牌的修士,往渡船上装着顺道送往婆娑洲的货物。
挂有同样腰牌的高挑女子,站在海岸一栋高楼外,迎着海风送来的雪花,一袭白色长衫随风飘扬,俯瞰汪洋,淡雅从容;腰间通体碧青的长剑,又给这份淡雅添了三分英气。
女子脸颊沐浴着风雪,没有点妆,起伏分明的娇美轮廓,却自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美感;这股距离感,不是说女子气质犹如冰山难以接触,而是不染半点烟尘,让人望而自惭形秽,好似从不属于凡世,生来就是让人遥不可及的‘天上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生父是东洲豪门继承人,生母是天下第一剑宗的大小姐,外公是山巅十人之一的‘剑神’,授业祖师是山巅十人之一的‘阳神’,那身为九宗尊主的老祖宗,甚至都不好意思挤进来给她当背景。
这样的出身,放在山巅豪门,同样是让人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子,可以说从出生起,就已经站在了修行道最顶层的那个小圈子里,和修行中人都没有处在同一个世界,就更不用说寻常凡夫俗子。
直呼他人名讳,带有居高临下的严厉之感,因为这名女子地位太超然,认识这名女子的山巅枭雄,都会亲切叫一声乳名‘妞妞’,而不熟的修士,就只能尊称一声‘仇大小姐’,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名叫仇悠悠。
不过,仇大小姐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悠悠’取自‘悠闲舒适、自由自在’,代表着父母对她未来生活的向往;但自从母亲离开之后,她未来的生活,就注定和这个向往背道而驰了。
仇大小姐远眺西海良久,高楼后方的大厅里,走出了一个面相成熟的女人,端庄矜重,怀里抱着一把白鞘长剑,是仇大小姐的跟班韵芝。
仇大小姐娘亲早早就离开了九宗,从小是被韵芝看护长大,起初算是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奶娘,后来是护道人,再后来是陪练,等被仇大小姐反超后,就成了贴身丫头,重新负责起日常起居,虽然不是亲人,却是仇大小姐最亲密的人。
韵芝来到身后,望了眼海岸的渡船,柔声道:
“时间尚早,先进去吧,惊露台那边就算不想让你去,也追不到这里,不用着急走。”
“我想去哪儿,只要外公不拦着,我爹就拦不住,我没担心这个,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婆娑洲的情况?”
“不是。”
仇大小姐回头望向东方的天际:
“再想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九宗小辈。”
“剑妖左慈?”
“应该叫左凌泉,我上次回九宗,听说过,但没想到进步这么快。”
小酆都距离核心地带太远,韵芝也只是听旁人闲聊得知,并未详细了解。见小姐问起这个,她询问道:
“你对此子有兴趣?”
仇大小姐神色淡然:“不到玉阶的晚辈罢了,没什么兴趣,只是好奇此人是谁的徒弟。如果是东洲女武神的徒弟,那东洲女武神太深不可测了,连武道分支的剑道,造诣都高到这种程度,本身实力有多高,都没法想象。”
“十仙君都走到了长生道尽头,他们是忘机,是因为天地最高只有忘机,而不是他们只有忘机的道行;具体有多强,不走到那一步,是不会明白的。”
韵芝说了两句后,又道:“我意思是,你对那个剑妖有没有兴趣?我早上问了下赵夫人,赵夫人说剑妖俊得不像话,剑术更是连沐长老都叹为观止……”
仇大小姐应该经常被催婚,稍显无奈:
“你要是看上了人家,我帮你撮合就是了,拉着我作甚。”
韵芝幽幽一叹:“不是我催你,人之七情六欲,可以看破,但不能刻意逃避,否则必成心结;越早过红尘劫,对修行越有好处,等你修为太高,就像是东洲女武神那样,高到九洲没有男子配得上的时候,想过红尘劫就没得过了,一旦动情就是心结,不动情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剑……”
“东洲女武神心怀大义从不在乎儿女私情,不照样是山巅仙君,桃花尊主同样至今未嫁,要我看来,这些东西不必刻意去追求,随缘即可。”
韵芝对此倒是赞同,没有再苦口婆心催婚。
仇大小姐眺望着海岸,瞧见一艘小货船,缓缓离开海岸,宋驰站在岸边目送,船上满载着丹药箱子,船头是程九江和那个不知名的年轻剑侠,还有声音传来:
“老程,这就是你的私人渡船?这玩意能跨海?”
“放心好啦,我来回跑了两趟,安全得很。”
“俗话说‘事不过三’,我才三十出头,还没活够,你要不再让我考虑考虑……”
……
仇大小姐暗暗摇头,觉得这个小剑侠有点怂包。她收回目光,询问道:
“师父对宋驰的评价如何?”
韵芝露出几分笑意:
“宋驰的外号是‘撼神拳’,昨天让东方师伯帮忙询问‘阳神’的看法,阳神一听名号,还以为你故意弄了个小辈逗他老人家开心。不过瞧了一眼后,又说再打磨个百来年,有撼动诸天神魔之威也不无可能,以后估计能成为铁簇府的一房长老。”
“听宋驰说,他是上官灵烨领进门的,怎么什么便宜都让那她占了……”
韵芝听到这话,有些意外,摇头一笑:
“都八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把上官灵烨当对手看呀?她八十年前被女武神贬入凡世,就销声匿迹了,最近才露头干些宗门外交事务,和小姐早已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再和她计较,就失强者风度了。”
仇大小姐微微摇头——没人会比对手更了解一个人的可怕之处,她幼年之时几乎是在上官灵烨的阴影之下度过,岂会因为有了点道行,就看低那个让她变成万年老二的死对头。
“上官灵烨能成为女武神嫡传,绝非凡夫俗子,只是性格太孤傲罢了。等她在俗世磨平棱角,再次踏上修行道,必然还是以天仙之姿莅临凡世,让同辈修士汗颜。”
仇大小姐夸了两句老对手后,又话锋一转,面向风雪,露出几分傲色:
“不过,八十年过去,她和我确实不在一个层面了,想想还挺遗憾。”
“呵呵……”
……
海岸上。
身着一袭单薄武服的宋驰,还是头发花白的老样子,并未察觉仇大小姐在远处的观望,负手站在江边,目送老程和刚认识的赵小兄弟出海。
程九江在海上要飘三个月,拉了个垫背的……不对,应该是同行的好兄弟,心里自然高兴,抱着赵无邪的肩膀挥手道别。
赵无邪上了贼船,也没有跳下去当怂逼的意思,但表情还是有点无奈;毕竟老程这厮是真不靠谱,拉他坐货船也罢,跨海跑船还带超载的,不光甲板上堆满了箱子,连落脚的舱室里都放满的丹药,如果猜得没错,玲珑阁里也塞满了。
接下来三个月,赵无邪大概率要在货物堆上睡觉,海上还没法修炼,这日子怎么熬过去他都不敢想。
宋驰和赵无邪不太熟,见这小年轻有点提心吊胆的样子,开口道:
“放心,每天都有往返婆娑洲的货船,只要不跑偏反向,遇上事儿在海上撑个两天,就能坐其他船回来,无非损失点货罢了。来回跑船的人多的是,真下海喂鱼的其实也没几个。”
赵无邪笑了下,询问道:
“宋老哥不一起走?”
宋驰摇了摇头:“答应和仇大小姐他们去婆娑洲中部转转,得晚两天。”
程九江听见这话,叮嘱道:
“贸然往深处跑,鬼知道会遇见什么东西,真遇上大妖,你那两只拳头可挡不住。要我看,你别蹚这趟浑水,和仇大小姐请个辞得了;咱们一起走,就在鬼燎川外面转转,降妖除魔也得有自知之明不是。”
宋驰在江湖混了一辈子,无牵无挂早就活够本了,现在只想打死妖魔,或者被妖魔打死,他笑道:
“我自有分寸,再者跟着仇大小姐,出不了大事。”
程九江知道人各有志,劝也没用,当下也不多说,摆手告别后,就带着一船修行物资和黄泉路上一起走的好兄弟,再次驶向了漫漫汪洋……
第六章 人情世故
呼呼——
一场暴风雪,天色晦暗如墨。
两女一男,排成一线,在齐膝深的雪地上前行。
男子走在前方,白袍和暴雪融为一体,腰间两把佩剑交错,也用布包裹了起来;两个姑娘并肩而行,一个背着铁琵琶,一个怀里抱着白毛球似的小鸟鸟。
雪花大如鹅毛,遮天蔽日,但依稀能看到视野尽头的巍峨城池。
左凌泉看了眼城池上‘镇域关’三个字,问道:
“这儿就是小酆都?”
谢秋桃点点头:“嗯呐。”
从绝剑崖离开后,左凌泉乘坐桃花尊主的悬空阁楼,一路往西北行进,今早上才抵达此地,而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
旅途之中,并没有什么酒池肉林般的奢靡场景,左凌泉大部分时间都在三楼养伤;桃花尊主和秋桃就在跟前,四个媳妇不好意思大被同眠,都是按照顺序晚上轮着过来陪床,甜甜蜜蜜,玩得也不是很花。
其他时候姑娘们都在打坐练气,桃花尊主不可能和媳妇们抢着陪床,这些日子面都没露;姜怡整天泡在演武厅里,和灵烨死磕,至于胜负就不用提了,和小母龙揍灵烨的情况差不多,差点气哭,最后左凌泉伤好了, 给姜怡当陪练把灵烨换下去, 姜怡才算熬出头。。
来到小酆都附近,左凌泉先行离开了阁楼,不一起走,是因为游历是为了独当一面自己成长, 寻常修士该走的路都得走一遍, 如果不是在绝剑崖身上有伤,恐怕那时候就会自己坐渡船过来;灵烨她们以及桃花尊主的具体动向, 和上次一样, 并未告知他。
在暴风雪中前行,不出片刻, 来到了城池之内。
修行中人寿数太过悠长, 动辄以甲子算时间,对俗世‘年关’看得比较淡;但真到了年末这几天,心中免不了还是有些多愁善感。
风雪太大,街上人影寥寥, 偶尔遇上的路人, 身上多带着几分形单影只的萧索。
能走修行道的人,大半都是水上浮萍, 早已双亲不在、无家可归, 想过年关, 又哪里来的酒饭香味让人体会那早已忘却的年味。
在年关前行走在这寂寥雪夜, 回忆起幼年, 道行再高的正道修士, 恐怕也会生出几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伤感。
而另一小部分亲眷尚在的修士, 就更加落寞了。
左凌泉行走在街道上, 瞧见酒肆里一个端着酒杯,却望着天际出神的年轻修士, 知道对方此时在想着什么,感同身受。
如果不出意外, 青合郡的家中,叔叔婶婶和兄弟姐妹都回去了,没归家的也就他这二十多岁的漂泊游子。
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个春秋,一辈子又能过几次年。娘亲说是没抱孙子就别回来, 但年关时分儿子却远隔万里,心里岂能不失落和想念?
左凌泉回望了遥远的东方一眼,发出了一声轻叹。
汤静煣走在身侧, 打量着没有丝毫年味的仙家城市,可能是感觉到了左凌泉的情绪, 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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