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身边有一个跟地府走得很近的朋友,而且你本人也从地府得到了些实惠,从你的角度出发,自然认为阎王应该是站在你这边,跟煌道佛这种外来神对立才对。我说的没错吧?”聂老大的语气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看样子他似乎并没有被洗脑。
我退后了一步,将助听器挂在了我的耳朵上,然后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在中国古代早期,根本没有地府和阎王的概念,所谓三界是天界、人间界、妖界。直到佛教传入中国,并逐渐占据主导地位之后,地府、地狱、阎王这些概念才逐渐流传开。所以阎王并不是中国的本土神,而是古代印度的外来神,它们和煌、鲁德罗、阿修罗、焚天并称六道天神,是曾经支配古印度的魔神。焚天和鲁德罗现在依旧是印度的最高天神,阿修罗也成为了‘恶’的代名词,相较这三位,煌渐渐被人遗忘了,另外两位神魔也因为人们信仰的改变而流落别国。”
“煌道佛就是六道天神中的‘煌’,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说的‘它们’是什么意思?六道里你说了四个名字,难道中国的阎王实际上只有两个?”我问。
“没错。最初的阎王只有两个,后来才慢慢演变为十殿阎罗王,而且还有了各自的名字。不过现在它们的名字早就被淡忘了,人们甚至认为阎王只有一个,这也是它们选择反击的原因。那些煌道僧来中国进行煌道佛转生仪式,也是为了难兄难弟一起抱团。”聂老大解释道。
“那两个阎王是?”我继续问。
“大相兽喜天,畜生地狱阎王;安乞罗,惩罚地狱阎王。跟我交手的是大相兽喜天,这家伙司掌所有动物的鬼魂,是妖鬼的祖宗,对我们来说,他是最棘手的敌人!”聂老大道。
第786章 鬼道咒的真相
我对古印度的宗教神话并不了解,也没听说过六道神魔,不过阿修罗、焚天、鲁德罗这三个名字我确实知道。尤其是阿修罗和焚天,他们的名字几乎随处可见,相比之下,煌和另外两个怪名字我是真的没听说过。也难怪他们要抱团行动了。
“那沈宏宇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我一边问一边将目光转到了倒在地上的沈宏宇身上,因为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了。今天上午的时候她被警察乱枪打成了筛子,可现在却又好好地活过来了,这还是给我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话题转到沈宏宇的身上明显让聂老大的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紧紧皱着眉头,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这都怪我,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找聂远征!那个外号叫黑狼的小子捎话告诉我聂远征那边有可乘之机,沈宏宇说她能搞定,我也觉得她肯定没问题,可没想到她去了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又是黑狼!上肠庄弟。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跟这小子有关,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根本就是煌道僧的跟班,或者他跟某个阎王是一伙的。不过从聂老大的语气中我能清楚地听出来,他对黑狼并没有多少了解,所以我也没揪着这个问题追问。而是关心了一下沈宏宇的状态道:“她被聂远征害死了?”
“没死,但也跟死差不多了。聂远征好像告诉她说,他有办法把艾生平从地狱里救出来,条件就是把灵魂和身体都献给煌道佛,她照做了。结果就变成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了。”聂老大解释道。
“你也觉着煌道佛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吧?”我问。
“起死回生?这种事就连阎王也办不到!”聂老大语气愤怒地吼道,随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伤感和无奈。我看到他这个表情都几乎忍不住要同情起他来了。(失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聂老大很快继续说下去。
“张佐你见过了,我不想评价他的为人秉性,但在玄学与现代科学之间,他确实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毫不夸张的说,他确实是个天才,也正是因为有他在,聂政才能开发出领先于全国道法界的咒术和驭鬼术。那么,你觉得刚才我是怎么用身体接下你那一拳的?”
聂老大这个问题似乎与我之前的提问毫无关联,但我还是配合着回答说:“你让玄武附在你的身上,然后利用了玄武的特性来强化自身的肌肉强度。就跟我的鬼道咒一样,我也是依靠穷奇来打出那记重拳的。”
“那你是怎么理解鬼神附体的?”聂老大继续问。
“我想应该是这些鬼魂跟我的灵魂建立起了一种共鸣吧?大概……”我根据赵洪君教授提出的理论猜测道。
“看来你和我对灵魂、神鬼的理解基本相似。那么你觉得那些鬼神真的可以把人的身体变得比钢铁还硬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我给问住了,之前我在使用鬼道咒的时候,确实利用式鬼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强化,比如速度、或者力量。但这种变化是怎么实现的我却根本没有仔细想过。
根据赵洪君的理论,鬼就是一些复杂的电信号,这些电信号大量聚集、压缩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浓缩的能量团。这些能量团同时也会产生磁场,甚至可以引发非常剧烈的物理效应,这应就是妖鬼那强大力量的根源。
但问题是这些能量真的可以把人体强化到无坚不摧或是无法撼动的程度吗?
而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我又突然想到了之前和我交过手的那几个煌道女僧,尤其是那个女王。她在朝我出拳的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但她的胳膊却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导致多处骨折、肌肉撕裂;相对的,我在穷奇附体的情况下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可是我的胳膊并没有因为这股力量而崩溃,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得到强化的其实并不是我的肉身?而我的肉身其实在出招的同时已经遭到了严重破坏,只不过因为式鬼的作用而得到了快速修复。就像那些煌道僧的身体能迅速复原一样?
“看你的表情好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聂老大扬起眉对着我道。
“是想到了点东西。我在想,也许刚刚我打你的那一拳其实已经把你的胸口打烂了,我自己的胳膊也废了,不过我们身上附着的东西在我们受伤的一瞬间就把伤口修复上了。”我猜测道。
“不是‘也许’,而是事实!我其实并不清楚常家的鬼道咒到底是什么原理,但聂政开发的驭鬼术其实也就是将妖鬼的能量束缚到施咒者的灵魂上,当施咒人的肉体受伤时,这股能量便会第一时间发挥修复的作用。为什么你的鬼道咒是安全的,但被鬼附身却是非常危险的事?原因就在于身体被破坏的程度!如果破坏力超出了修复能力。那肉体就完了,人只有灵魂没有肉身,这还算活着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这次聂老大的话倒是浅显易懂。说得直白一点,鬼道咒就相当于一个在妖鬼身上安装了一个安全闸,它可以控制妖鬼适当地输出能量,以免被妖鬼附身者的肉体超出负荷,同时它也能妖鬼进行能量补充。
不过聂老大想要表达的重点显然不只是鬼道咒的原理。
“你是想说,煌道僧实际上只在严重透支自己的肉体,以换取异常强大的力量?”
“对,他们的做法很极端,因为那三个家伙给他们灌输了一些非常可怕的想法,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死。”聂老大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五天前,我在一个名叫报慈寺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那个寺里的住持,活了快200岁了,这个人就曾经是一名煌道僧。看了他的模样之后,我也明白了所谓的长生不死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你想详细了解一下情况的话,就跟我走一趟吧。”
“现在吗?”
“当然,难道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有!今天晚上八点,在我家那边的国贸广场会有一次集会,沈宏宇说煌道佛会在那时候降临,给所有道场的人解除病痛。我原定的计划是搞定了沈宏宇之后,就回国贸广场那儿看看煌道佛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如果有危险就出手阻止。”我道。
“到晚上八点还有三个多小时,我们去报慈寺只需要五分钟。”
“五分钟?那个寺就在岭海?”我问。
聂老大摇了摇头,然后冲我微笑着说道:“在很远的地方。不过我本人现在就在报慈寺,地脉已经打通,我可以带你的元神过去。”
聂老大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说,你难道到现在都没发现,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我的元神?”
只是元神?
我心里顿时吃了一惊,随后我也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聂老大的身上。他的身体表面萦绕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阴气,不过这阴气并没有向他的体内渗透,我也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违和感,无论我如何努力辨认都分辨不出这是元神还是肉身。
是我的阴阳眼出了问题?
难道招魂铃带来的强化还不足以让我分辨出真人和假身?
不!与其在我自己身上找问题,我倒更愿意相信是聂老大用了某种特别的法术,或许他是故意在我面前露出这一手,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发出警告:想要对付我,你起码得先找出我本人在哪!
我没有故作镇定、佯装我早就发现了,这种雕虫小技肯定会被聂老大识破。我索性老老实实点头承认道:“的确,你如果不说的话,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而且即便你现在已经告诉我了,我也没看出任何破绽。”
聂老大倒没有因为我的回答而得意,而是依旧平静地说道:“我并不是故意炫技,只是分身乏术。而且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盟友,等陈大鹏、聂远征他们都被解决了,你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所以我也需要对你有所防备。”
“这些就暂时不提了,说一下元神走地脉的事吧。”
“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在这个区域的地脉强点打坐,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你说得倒挺简单的,但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如果我的元神出窍了,沈宏宇趁机偷袭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俩为了对付我而设的苦肉计?”我警惕地问道。
“我没办法证明,不过你可以把沈宏宇当成人质扣押起来,一旦我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你可以立刻杀了沈宏宇,彻底杀掉!我相信你应该有这个本事的,不管她是不是不死身。”聂老大表情认真地说道,口气中听不出任何玩笑的意思。
“这个提议还算可行,那沈宏宇这个人质我就收下了。”说完,便我唤出了最听话的混沌,让它负责看管沈宏宇。一来,混沌的催眠光环可以确保在我元神出窍的时候沈宏宇不会突然跳起来偷袭我;二来,从五行生克的角度上说,混沌与玄武也有得一拼,所以它无疑是最合适的看守。
聂老大很配合地将沈宏宇交了出来,我也让混沌自己找个稳妥的地方把沈宏宇藏起来、看住了。等一切安排好了,我便跟着聂老大去了他所说的这一带的地脉最强点。没想到这个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其实就是老妖的地下实验室!
进入到实验室里,我发现地上多了一个用血画出来的六芒星法阵。聂老大告诉我他早就在这里布下了这个阵,他能及时出现阻止我杀沈宏宇也多亏了这东西,而我也将通过这个法阵将元神送到报慈寺。
第787章 所谓的长生不死
元神和灵魂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我还真不知道,赵洪君被抓走之前我压根也没想到要询问一下有关这方面的问题。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想象,那就是元神出窍和灵魂离开身体的感觉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在我看来,通过地脉移动元神应该和通灵的感觉差不多,但实际体会一下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按照聂老大的指挥在血法阵中间盘腿打坐,并彻底放松下来让大脑放空。过程中我持续不断地听到聂老大在低声念诵咒语。我想听听他到底念的是什么,不过聂老大却示意我不要理会他的咒语,要当他不存在,最好进入半睡眠的入定状态。
入定这种事说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可并不容易,而且越是放空思想,对时间的感觉就会变得迟钝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听聂老大念了一个小时的经,最后简直是被他念困了,要睡着了。
而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猛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老妖的地下实验室了。
我能看见我自己。身体也完全受我自己的控制,当我伸手触碰周围的地板或墙壁的时候,我也有正常的触感,感觉就像我本人一下子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一样。但与此同时我还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两条腿有些发麻,屁股下面好像坐了什么东西。打坐的感觉依旧存在着。
“第一次使用地脉元神出窍是会觉得很奇怪,有时候甚至还会把本体的感觉和元神的感觉弄混,不过慢慢习惯了就好了。”聂老大似乎看出了我疑惑,所以向我解释了一下。
“元神到底算是什么?灵魂吗?”虽然我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但这些问题我如果不问明白肯定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差不多,但又不一样,其实元神出窍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其实你的灵魂还完整地留在你的身体里,转移过来的只是你的复制品而已。”上肠来扛。
“复制品?”我惊讶道。
“对!”聂老大点了点头,并进一步解释道:“所谓地脉实际上就是一条看不见摸不到的强磁力线。在磁场强的地方就会聚集大量的灵体,有些灵体是有意识的,有些则是没有意识的,元神出窍实际上就是将我们灵魂中的意识导入到这些无意识的灵体当中,然后让它们沿着地脉把我们的意识传送到地脉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再用一个假身接收我们的意识,并将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所有信息按原路传送回去。所以你现在既能感觉到报慈寺这边的一切。也同时保有岭海那边的身体的所有感觉。”
“哦,感觉好像挺复杂的。”我挠着头道。
“说起来挺复杂,但做起来更复杂。元神出窍要求施咒人必须能够感知到灵力的细微变化,最重要的是确认好元神的出口,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偏差,元神都可能永远被困在地脉中,最后导致元神出窍的人一辈子都没办法醒过来。”
“之前你可没说过这个!”我皱着眉头说道。
“因为我对自己的技术绝对有把握,而且告诉你这些只会让你分神,没准我也会跟你一起被困在地脉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聂老大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只不过他这种表情跟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实在是极不相称。
用于元神移动的血法阵设在一个破旧的木屋里。我们走出小木屋,看到外面是一片竹林,而且非常暖和,感觉这里应该是南方。
聂老大手里拿着他那个用来遮住脸的头盔,不过并没有戴在头上。出门之后他便顺着左边一条青石板路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一路上偶尔能看到几个小和尚,不过他们完全没有看聂老大,不知道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
我低声问了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老大回答说这些和尚是不敢跟他打招呼,甚至有点敌视他,因为他出现的第二天。庙里的住持方丈就现了原形。
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座被竹林包围的小屋跟前。屋子里的周围立着四个黑色的法坛,法坛之间拴着绳结、封贴,看起来这小屋已经完全被封印起来了。
在正门口的两个法坛跟前各站着一个和尚,他俩看到聂老大过来之后立刻行了个佛礼。
“没什么特别情况吧?”聂老大问了句。
“就是越来越臭了,其他的倒没什么。”其中一名和尚回答道。
“嗯,辛苦了。我们要进去一下,你们在外面打起精神来,发现有不对劲的人靠近就立刻告诉我。”聂老大叮嘱了一句,然后抬腿跨过了封印用的绳结,然后示意我跟着他一起进那栋小屋。
刚走到门口,我便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恶臭。之前有段时间我经常会闻到这种臭味,当时我甚至觉得我大概已经习惯它了,不过现在再次闻到,我还是觉得这东西永远都是我没办法适应的,我感觉胃里都翻滚起来了。
“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让你感觉很恶心,做好心理准备。”聂老大回头叮嘱道。
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可以开门了。
当木门被拉开的一瞬,一股异常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把我熏得向后一仰。我赶紧捂住了口鼻,一方面减少这恶臭气味的冲击,一方面也防止自己吐出来。等好不容易把呕吐的冲动压下去了,我这才定睛朝屋子里面看去。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聂老大走进屋里打开了灯,我一眼便看到有一个人形的东西靠着屋子最里面的墙壁坐着,那腐烂的恶臭显然就是从那个“人”身上飘出来的。
如果不是聂老大事先跟我说了这里关着的东西是个不会死的家伙,我肯定会认为在墙边坐着的根本就是一具腐尸。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皮肤了,所剩无几的肌肉也完全脱水,干巴巴地贴在头骨上。眼球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两个黑洞在颧骨上方,好多蛆在眼窝里不停地蠕动着,还有几十只苍蝇围着他的脑袋不停地飞。
他身上披了一件破旧的僧袍,僧袍的前襟敞开着,胸前的皮肤和肌肉也几乎都没有了,胸腔里的胸椎、肋骨清晰可见,甚至连腹腔里都有许多不停蠕动的蛆虫。
“你确定他是活的?”我有些怀疑地问道。
“你可以靠近他试试看。”聂老大一边说一边朝那腐尸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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