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呢?”沈诺问道。
“忘记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了吗?”我反问。
老中医的几个孩子,是在那个特殊的时期被人扔进水里淹死的。丧子之痛,没有人能承受得住,孩子死后,老中医和他的妻子落叶归根,回到小攀村里生活。我相信,这种对他们孩子莫名其妙的残害,一定在老中医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你是说,报复社会?”江军问。
我赞同:“有可能,他的三个孩子死于非命,但却无处伸冤,这种阴影长期压抑在心底,很可能促就报复社会型的犯罪。”
老中医的孩子死了,但是萧家却家大业大,子嗣后代枝繁叶茂,对比之下,老中医就显得非常凄惨,所以老中医也完全可能实施犯罪行为,将萧家灭门。如果是老中医干的,老中医定当是利用了老神棍关于萧家诅咒的论断。
萧家人难免生病,老中医经常会到萧家大院里为萧家人诊断和看病,所以他知道老神棍和萧老有关系。都已经知道这种地步了,想要再知道关于诅咒的具体言论,也不算困难。而老中医想要灭了萧家全家,也比较简单。
老中医大可以趁着给萧家人看病的机会,在萧家下毒,从而让萧家人死亡。值得注意的是,萧家人在死后,老中医也是第一批接触尸体的人,尸体在被从萧家大院里抬出来的时候,已经盖上了白布。
所以大部分村民根本就不知道死者的死状是什么样的。
胆子大一点的村民,敢和老中医一起进入萧家大院的,恐怕也没怎么仔细看,老中医给尸体检查的时候,也完全可以利用角度动手脚,制造出他口中的死者惨状。
“李教授,你这么分析下来,怎么好像那三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难不成是共同犯罪?”江军问道。
我立刻否认了江军说的这种可能性。如果是共同犯罪的话,这三个人的说辞应该一致,而不是互相说是对方送萧影凤出村子去的。就算是为了干扰我们,他们也应该将嫌疑转嫁到被人身上,而不是揽到他们三个自己身上。
所以,他们不是共同犯罪。
“那是怎么回事?”江军又问。
我:“他们其中只有一个是凶手,但是其他两个人,都各有目的……”
第333章 各有目的?(2)
“各有目的,什么目的?”江军问道。
我回答道:“这件案子牵涉甚广,这几个人如此可疑,所以他们的目的,也要从大范围去考虑。”
除了330案和红衣女案。小攀村诅咒案是我遇到过的最为复杂的一件案子。虽然我们遇到的只有驼子一个死者,但是驼子的死,却牵扯到了十几年来的十几条命案和萧家被灭门的惨案,而且,牵涉的人员也非常光。
这起案子,除了牵涉到还在村子里的这几个行为怪异的人之外,还牵扯到了尤旅和萧影凤。因此,在考虑大壮、老中医和老神棍的目的时,不得不考虑他们是不是会和不在村子里的人有关系。
江军和沈诺立刻明白了过来,夜已经深了,慢慢地,屋里的油灯也燃尽了。但是,这并不阻碍我们三个人的思绪。在证据和线索眼中不足并且没有办法利用刑科技术进行鉴定和取证的情况下,推理和具有可能性的猜测,成了破案必不可少的环节,或者说,我们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推理了。
江军的手不断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我们都陷入了沉沉的思绪之中,就在油灯熄灭,整个屋子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沈诺开口了:“诅咒是小攀村最明显的特征。这特征持续了十几年没有消失,如果我们撑过第三天,诅咒不是不攻自破了吗?”
屋子里太黑,我们已经完全看不清互相的面孔。沈诺的声音低沉。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严肃的语气,同样鞥经作为一名侦查人员的沈诺,在那样的势力背景下,能力自然不会低,这也是第一起我和沈诺独立自主进行调查的案件。
沈诺话里的意思非常的明显,诅咒起源自老神棍的口中,但后续的诅咒杀人事件是不是老神棍所为还不能确定。但是,不管是谁利用诅咒杀人,那人定当有他的目的,为了这目的,那人不辞辛劳和周折十几年,杀死了进入村子并在村子里待的时间超过三天的人。
出于这样的目的,他绝对不会让诅咒的传言止于我们。
所以。只要我们渡过第三天,那人有极大的可能会再次针对我们实施犯罪行为,从而,我们也有更大的机会调查出行为人是谁以及行为人作案的手法。
沈诺欲言又止,终于,沈诺再度开口,直到听清楚她说的话,我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沈诺征求我的同意,问我要不要通过这个方法去调查一下,她怕我拒绝,因为这种方法,类似于诱凶。
从沈诺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她还在耿耿于怀。当日在g市,沈诺穿着红衣服去自杀林诱凶,谁知道,凶手没有引诱到,我和她还亲眼目睹到了老张开枪自杀,虽然老张的自杀和沈诺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沈诺却多多少少心存芥蒂。
就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老张开枪时,枪口喷射而出的火化,那道火化,仿佛要将整个g市的夜空全部照亮。火花暗淡了下去,但是紧随其后喷洒而出的,是老张的鲜血,老张的死状,至今还深深地映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沈诺的手就放在桌子之上,黑暗中,我轻轻地将她的手握住了,不带任何杂念。沈诺的手冰凉,微微颤抖,我轻轻拍了拍:“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这是个好办法,我同意,因为,这不是诱凶。”
诱凶是学界争议非常大的一个现象,反对和赞成派各自说服不了谁。沈承就是赞成派的一员,他们从能否抓到凶手这样的实践角度出发,而反对派,则从诱凶者的安全和杜绝钓鱼式执法去考虑。
很多凶手都是激情杀人,既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产生了杀人的念头,从犯罪心理学上说,激情杀人的念头潜伏于每个人的心中,诱凶这种钓鱼式执法,就好比一个人故意挑衅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刺激其实施犯罪行为,而这种行为,则成了司法审判中争议最大的案子。
利用诱凶的确很容易可以抓到凶手,但诱凶行为导致凶手的这一次犯罪行为,很难定性,尽管凶之前实施过犯罪,但是犯罪是不会遗传也不会成为惯性的,所以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凶手接下来还会不会犯罪。将诱凶的那一次的犯罪行为纳入量刑考虑范畴,从理论上看不合适,而不加入,也不合适。木他乐圾。
简单来说,警方应该是正义的代表,而不能刺激别人犯罪,再将其抓起来。因此,很多人反对诱凶,甚至咒骂反对者顽固不化,但此先例一开,司法界必然大乱。
和沈诺穿着红衣服去引诱凶手再次犯罪有本质的不同,我们进入村子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进入了利用诅咒犯罪的人的眼中,也就是说,他的犯罪预备早已经开始,他会犯罪,不是因为我们的引诱,所以也没有诱凶的说法。
既然犯罪预备已经开始,我们早就已经成为了潜在的受害者,我们利用这样的契机只是单纯地进行调查而已,并不是诱凶。
听到我的解释,沈诺长舒了一口气。
“总之,我们都小心一点吧,我还是有些担心。”江军站了起来,“那么多人都死了,凶手杀人的方法一定让人防不胜防。”
讨论已经结束,江军用白天时候提回来的水洗了把脸,我们各自上床休息。
第二天,我们被一阵巨响吵醒,打开门一看,只见村子里落下了大雨,天空之中电闪雷鸣,一道道金色的闪电在阴沉的天空之中肆虐,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开来。
江军咒骂一声:“真倒霉,这样的暴雨,路段清理要往后延迟了。”
那条路段接近很多树木,容易引发雷击,雨天路滑,路的一边就是悬崖,出于安全的考虑,清理工作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行了。江军叹了一口气,调侃道:“每次有大案,必下雨,警界怎么都打不破的原则!”
“一共也只有几种天气,概率自然大,夏季和雨季是凶案的高发季节。”我简单地回应道:“今天,一定要小心。”
看着倾盆大雨将村子里的路浇得泥泞,我的心里升起了非常不详的预感,雨天,是凶手绝佳的作案时机,因为犯罪痕迹太容易因大雨灭失了。我们三个人是调查人员,警惕心很高,对于这个事实,村子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利用诅咒犯罪的人必然也知道。
或许他正在犹豫是否要不要对我们下手,这场大雨,一定增加了他的信念。
沈诺双眼迷离地盯着被水雾笼罩的村子,喃喃道:“没有什么诱凶不诱凶的疑虑了,现在我们想离开村子都离不开了。”沈诺说完,看向我:“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继续昨天的调查,去找老神棍。”我说道。
昨天正准备调查老神棍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尤旅的画。
我们在驼子家找了两把破旧的伞,冒着大雨出门去了。雨太大,我们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经过萧家大院的时候,我们和昨天一样,在萧家的宅子里放了食物,随后,我们又经过大壮的家里,把食物给了大壮。
大壮的双眼发亮,听着外面的雷声,大壮知道我们没有办法出村,于是他又打起如意算盘,让我们不要把他交给警方,他甚至还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找萧家的财宝。
江军轻蔑一笑,把食物塞进大壮的嘴里之后,和我们一起下了楼,到老神棍家里的时候,浓重的酒香迎面扑来……
第334章 暴雨中的第三日
老神棍的家门打开,一口巨大的酒缸挡在门口,而老神棍则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酒缸旁边。我们大老远地就看到老神棍手里正拿着一个瓢子,他不断地舀起酒缸里的酒往他的嘴里灌。
老神棍的视力好像很好,我们三个人撑着伞。还没到老神棍家里,老神棍就发现了我们,他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还朝我们挥手。走近一看,只见老神棍的眼球凸起,双目之中,满是血丝。
他满脸通红,那红一直蔓延到他的脖子。老神棍嘿嘿地笑着,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竟然醉成了这副样子,他握着瓢子的手在颤抖,但是他还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一口一口地把酒灌到嘴里去。
我们三个人对视一眼,江军大步向前,夺过老神棍手里的瓢子,直接拉起他往屋里走,老神棍嘴里咒骂着,一直说他要喝酒。我和沈诺也放下雨伞,进了老神棍的家里去,坐下之后,老神棍还在撒着酒疯。
沈诺压低声音,悄悄在我耳边问我要怎么办。
我想了想。老神棍喝醉酒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询问出来的口供是不能作为证据的。但都说酒后吐真言,我们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探探老神棍的底。心里正这样想着。我不动声色地叫了老神棍一声。
老神棍迷离着双眼,呆滞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笑:“老先生,这酒可好喝?”
谁知老神棍突然笑了起来,他说话断断续续:“好喝是好喝,还能喝几日,就不知道了。”老神棍说着,眼角突然噙了泪花,我微微诧异,老神棍这句话意味深长,我确定下来,老神棍没有醉透,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意识。
“老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故意问道。
“年轻人。你说我前两日为你们算出来的事情,准不准确?”老神棍答非所问。
江军听了,一阵嗤笑,他把我对老神棍为什么能未卜先知的推断对着老神棍说了一遍。老神棍听得连连点头,他又看向我:“果然聪明啊,年轻人,那我再给你算一算怎么样?”
我马上让老神棍继续,我想看看,老神棍的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这第一卦,是我为你算的。”老神棍晃晃悠悠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指向我。
我:“你是想说我,会死于诅咒吗?”
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老神棍竟然否认了。他一边笑着,一边说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会遭遇比死更加痛苦的事情,老神棍说了很久,但实际上,他一直在重复着那几个字,连起来,也仅仅是那一句话而已。
我没有打断老神棍的话,而是将他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去,老神棍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弦就会被扣动一下。
“而这第二卦,是我为自己算的。”老神棍继续说道。
老神棍突然不笑了,他用手擦去眼角的泪花,话里满是沧桑和落寞。他告诉我,他活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我反问:“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健康,为何要对我们说这种话。”
老神棍眯着眼睛看我:“因为你聪明。”
我愣住了,老神棍的话深深刺激到了我,我心中那根弦彻底被崩断,就在此时,老神棍站了起来,他的双手覆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屋里走去。等老神棍走远之后,江军才开口:“这老头神神叨叨地,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不是胡言乱语。”我回答:“和我之前推断的一样,小攀村里也有一颗棋子,和凡叔一样的棋子。”木他乐亡。
江军张大了嘴巴:“你说,他是棋子?”
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只是他是谁的棋子,不得而知。”
进屋子之后,老神棍连续夸了我两次,他说我聪明,但是“聪明”之前,却多了两个奇怪的词语。
第一个“聪明”之前的词语是“果然”。我注意到了这细节,“果然”代表老神棍知道我,这是不是老神棍刻意说出来的,我不知道,但是第二个“聪明”前的词语,绝对是老神棍想要向我表达某种意思。
第二个“聪明”之前的词语是“因为”。老神棍说他活不了多久,是因为我聪明。我不会害老神棍,我来村子也只是进行调查的,所以我聪不聪明,只和我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有关系,而老神棍会不会死,恐怕也和那线索能不能被查出来有关系。
正因如此,我的“聪明”才和老神棍活不了多久,形成了间接的关系。
我们来村子之后,已经见过老神棍喝醉了很多次,看样子,老神棍喝酒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要借酒浇愁,这从他眼角噙着的泪就能看出来了。
“老神棍知道自己要死,所以烦恼?”沈诺问。
我摇头:“活到这把年纪了,死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老神棍的年纪比凡叔还要大很多,看的自然也更开,所以他的烦,恐怕也源于不甘,和凡叔一样。”
凡叔一开始只是想活下去,但到最后,他看透了,与其那样痛苦地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所以凡叔选择了自杀。老神棍也绝对是巨大阴谋中的一环,只是我觉得,老神棍恐怕也有难言之隐。
所以老神棍说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语气之中,甚至还带着解脱。
我作出这种推测,并不只是基于主观上的臆测,我看向了老神棍屋子里墙角,更加肯定了。
江军问我在看什么,我笑笑:“我想,有些东西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去下一处吧。”
江军:“去哪里?”
我回答:“三个最具嫌疑的人我们都面对面接触过了,现在是时候再去接触一下第四个奇怪的人了。”
我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推测,老神棍和驼子的死没有关系,但他和十几年前萧家灭门,绝对有关系。我的心中又理清了一环,我朝着门外走去,江军和沈诺跟在我的身后,我们的鞋子全湿了,大雨一点都没有要变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再一次踏入萧家大院,我们推开了宅子的木门。
为了不浪费时间,江军让我们在宅子的大厅坐着,他去找萧老,并把萧老带来。我们同意了,在等待的过程中,沈诺问我究竟在老神棍的家里看到了什么。
“一个能把老神棍和萧影凤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我回答。
沈诺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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