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陵生叹了口气道:“你们被人坑了,这两件新郎服、新娘服就是老衣,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宁陵生言之凿凿道。
“可老衣表面都是寿字,这衣服……”
“你说的那是给老去之人穿的寿衣,而这件……”宁陵生顿了顿道:“这是从一对死鬼夫妻身上扒下来的鬼衣服。”
话一出口围观村民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声。状序共技。
李彪父亲也是憋了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件衣服是从配鬼婚之人身上扒下来的?”
第25章 鬼遮脸
“鬼婚”又叫“冥婚”,是给家里身遭横死却未成婚之人寻找异性尸骸合骨一处的风俗。
因为很多实行土葬的村落相信那些未成婚既死去的人阴灵难以安息,会搅扰的家宅不宁,所以需要配“鬼婚”让逝者安息九泉。即便是火葬盛行的今天,很多偏远山村还是保留着这一陋习。
宁陵生道:“黄豆汤浸泡衣物可以让旧衣服变的如新一般,我见过有人用这种手法造假卖旧衣服的,但这次他用的旧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说到这儿他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你们的运气太差了,别人最多是用旧衣服,而这个裁缝用的却是鬼衣。”
“原来害死我儿媳妇的是周裁缝这个老混蛋,我和他拼了。”老李头气的面色惨白,嘴皮子都在哆嗦,冲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就要去和裁缝拼命。状序共弟。
宁陵生赶紧拦住他道:“你疯了,我只是告诉你真相,没让你去杀人。”
“这种人渣还有活着的必要吗?你们谁都别拦我。”
我心里明白这老头反应如此激烈有一大半的打算是把新娘之死的责任转移到裁缝身上,但周围的人看他手上拿着凶器。担心他脑子一热做出错事,于是纷纷上前劝阻。
老李头呼呼喘着粗气用菜刀指着前方道:“报警,赶紧报警抓住他。”立刻就有人报了警,很快消息传来派出所民警出警拘捕了在集上开衣服铺子的周裁缝。
因为这个讯息是宁陵生提供的,所以警方也传唤了我们,事情到这份上性质就变了,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吴队接手了案件,于是我们陪宁陵生一起去了县公安局。
当着吴队的面宁陵生再次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吴队皱眉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道:“按理说你的意见我应该采纳,可是老周被抓了以后是连天的喊冤枉,他说那两件衣服根本就不是配鬼婚用的,他承认确实是翻新的旧衣服,但没你说的那么玄。”
“他当然不会承认,罪犯还能主动承认罪行吗?那真是见鬼了。”王殿臣不满的道。
“话是没错,但我觉得老周说的也有道理。他说如果衣服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为什么只有女人出事,而男人却安然无恙?这不符合道理。”
“或许是该着女人倒霉呢?”王殿臣说话时语气有些勉强。
吴队笑了,他先是点点头道:“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老周毕竟是个裁缝,弄几件旧衣服肯定比挖坟掘墓要轻松,这衣服也不是啥古董,根本就不值两钱。他卖给李家两件衣服总共才三百块,真要是挖坟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就卖这个价他图什么?这年头还有人为了三百块去挖坟掘墓的?”
王殿臣没话了。宁陵生表情也有些不自信起来。
通过事物表面分析本质的能力宁陵生肯定是远不如专业刑警的,所以这位刑警队长丝丝入理的分析说的他是心服口服,但宁陵生坚持一点:梅子绝对是非正常死亡。而这也得到了吴队的赞同,问题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按理说破案和我们无关,但宁陵生是个执着的人,虽然有细节上的判断失误,但他认定大方向是没错的,所以肯定会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否则他肯定不服气。
出乎我意料的是之后没多久我们就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当时我们从县公安局回家后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过来,吴队告诉我们一件极为惊悚的事情,“梅子诈尸了”。
事发的当天殡仪馆停尸房里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外抽烟,过了午夜十二点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细若游丝的声音,循声望去。见到花坛的一株古松下,梅子脑袋上罩着那顶红色的盖头站着笔直的在那儿唱戏,声音尖利又阴冷。
得亏那人长期在停尸房上班,胆子比一般人大,否则只怕就被吓死了,但饶是如此他也是吓的不轻,一路狂奔到了值班室和值夜班的保安说了这诡异的状况后,两人壮着胆子再回去,却发现停尸房里除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同事,梅子的尸体好端端的停在冷冻柜中。
没想到的是听了这个消息后宁陵生却恍然大悟道:“这下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人命的东西就是那个红盖头。”
“新娘的盖头都能成诡物?”我不解的道。
“难道这东西才是真正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王殿臣进一步猜测道。
“别总是想着死人,这个红盖头的出处得去问问李彪的父母了。”
我们又去了殡仪馆,见到了那条红盖头,这东西也没人重视,死者尸体送入冷冻后红盖头便当垃圾丢进了垃圾袋,而早到现场的吴队小声告诉我们所谓“诈尸”已经调查清楚,并不是梅子,而是当晚值夜的另一名工作人员,不过他丝毫不记得事情发生的过程,一口咬定自己当时肯定睡着了。
宁陵生没说什么,将红盖头整齐的铺在地下,只看了一眼便对吴队道:“这个不是新娘的红盖头,而是一条遮鬼布,本来我以为这东西早就没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开了眼。”
“遮鬼布是什么?”吴队错愕的问道。
“这事儿就和明太祖朱元璋有关了,当年太祖颁布法令贪污受贿者受人皮灯草之刑,而扒皮的场地就在县衙门边的土地庙,那残酷的场面可想而知,所以每当一场刑罚开始刽子手都会在土地爷的脑袋上盖一块红布,意思是叨扰莫怪,久而久之这红盖头就被称之为遮鬼布”
“因为每次盖头出现都意味着一个人将要被活剥皮而死,也有传说每当人皮被剥下塞入稻草摆放在县衙入口一侧后,盖在土地爷脸上的盖头就会莫名其妙的移到人皮灯草的脸上,所以这块红布是个非常邪性的东西。”
“既然如此可怕,为什么会拿去给女孩做盖头?”吴队道。
“李家人肯定把鬼遮脸误认为是红盖头了,这东西在李家必然是个老物件,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之后经过调查这盖头果然是李彪母亲从箱柜找到的,她还以为是婆婆当年结婚之物,老年人比较节省,为了省钱就把这艳红如新的盖头洗了洗给未过门的媳妇“继续使用”,没想到一条看似普通的红盖头居然能害人性命,如今后悔却也晚矣。
当然梅子也足够倒霉的,按宁陵生的说法,“鬼遮脸”这种物件早就失传于民间了,没想到她老公家居然还藏着一条,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所以运气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确实是存在的,并且可以影响人的一生。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如果不是宁陵生的出手相助,这些人还不知道要白忙活到猴年马月去,这次他所表现出的并不是多么神奇的手段,而是其广博的江湖杂学,正是因为有这些杂学做底,所以轻而易举的解答了一个看似无解的题目。
而在这之后没过两天我们得到了一个噩耗,吴凤新在他居住的宾馆里割脉自杀了,他最终没有跨过这道坎。
得到这个消息后又把我内心的“歉疚感”再度大爆发,一整天就像丢了魂一般,做什么事情都有一出没一出的,吃完饭的时候宁陵生道:“别再多想了,这件事和你根本没有关系。”
“我也知道,但我自己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第26章 强力应神
宁陵生淡淡的道:“真人不露相,这句话你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但这个人也太不露相了。”说罢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你非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谁也帮不了你。做人不能太伟大。”宁陵生道。
“我知道,我调整一下心情吧,最迟两天时间就行。”我道。
然而第二天“梦龙”便寄到了。
这尊应神除了是长条形状,和龙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巨型蚕宝宝,雪白的长条形身体,顶部有一道黑色呈钩状的嘴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它我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宁陵生看到它也是眉头紧锁,王殿臣道:“宁哥,这东西有什么说法没有?”
“称呼应神千万别用‘东西’两字代替。”宁陵生脸顿时板了起来。
我立刻抽了自己一大嘴巴道:“让你乱说话。”
王殿臣笑道:“还不够狠,再来一下。”
“你小子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道。
宁陵生就像没有听见我们说话,怔怔的盯着“梦龙”。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点小紧张,这可是罕见的,因为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状况我从没见过宁陵生紧张过,这不过就是一尊应神,而且和他也没有直接关联,为什么紧张?
我问道:“宁哥,这个梦龙难道很邪门吗?”
宁陵生皱眉想了很久,缓缓坐在椅子上道:“其实我在十岁的时候见过父亲一次,是母亲带我去云弯见他的,说实话我对父亲并没有留下多深刻到底印象,反倒是梦龙让我印象极深。”
“那次是一个精瘦的男人来父亲这儿求了梦龙,我小孩子看应神的外形觉得好玩儿,就想偷出来当玩具,于是就去父亲供奉应神的法殿里找它,可东西没找到就听见四五个人的声音。我担心被父亲发现后遭到责罚,所以就躲了起来,一会儿就见几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进了法殿,他们将担架放在地下后就离开了,而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孕妇。”
“可是这几个人把法殿木门关上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围在门口聊天,所以我也没法走。只能藏在大殿里,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我就看到盖住贡台的锦布无风抖动,随后我就看到一道犹如烟雾般的长条形物体从锦布缝隙中钻了出来,这团烟雾在半空中漂浮了好一阵子,随后就凝结成了类似梦龙形状的烟状物,这烟状物是有意识的,因为在这之后她发现了我,并飘到我面前一动不动。”
“我当时年纪还小,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傻了,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随后就见那条梦龙转而飘向了孕妇晃晃悠悠钻进了孕妇的肚子里,没过多一会儿就看到孕妇双腿间流出了鲜血。”说到这儿宁陵生微微摇了摇头道:“相比较《应神谱》上的那些梦龙属于强力灵神,供奉它是有巨大风险的。”
宁陵生这番话说的我是浑身发麻,这应神确实是太诡异了。于是我道:“宁哥,既然都是应神,为什么强力应神不能上《应神谱》呢?”
“因为强力应神虽然有极其明显的效果,但它的需求也是极高的,如果没有一颗异于正常人的心,是绝对不可能选择强力应神的。”
“这么说路平是个疯子?”我道。
宁陵生微微摇了摇头道:“他肯定不是疯子,但也不是个正常人,在这种人的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钱重要,一个人的心里如果只剩下钱了,那他就算不上是一个人了,而能够供奉强力应神的必须具备豁出一切底气,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强力应神不在《应神谱》之列。”
“明白了,那我把这个东……我把梦龙给路平送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宁陵生叮嘱了一句。
我也没多想,将古色古香的木箱子装进一个布兜里便出了宾馆,联系了路平得知他目前就住在雪松家里,听说应神已经到了,激动的连声道谢,说马上就过来和我会和。
真不知道用自己的亲身骨肉换一场富贵能有什么好好开心的?
我心里有些小郁闷,因为我觉得自己又将要害死一个无辜的生命,这让我感觉糟糕透顶,但应神却似乎又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无法自拔,无法拒绝这些因为种种目的想要供奉应神的人。
真想的出神,我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而望去只见一个油头滑脑的青年站在我面前,他嘴里叼着根烟,脑袋上染着一撮黄毛,双手反插在脏兮兮的牛仔裤口袋里对我道:“哥们借个火儿。”
看他的面相实在不是好人,我也没吭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烟,谁知道抽了烟之后他并没有离开,翻来覆去打量我,眼神颇为怪异,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了了道:“你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情,我在这儿站着没问题吧?”他道。
我看他一副没事儿找事的样子,懒得理他于是转身想要离开,没想到他又是一步跨到我面前道:“别急着走朋友。”
“你什么意思啊?”我有些恼火。
“我想找你借十块钱。”他义正言辞的道。
“这光天化日的,你不是抢钱吧?”我道。状乐来亡。
“看你这话说的,抢钱有抢十块钱的?我是肚子饿了想要吃顿饭。”
“你别吓唬我成吗?十块钱吃顿饭?就你这肚子能装的下吗?”这倒不是我小气,那个年头盒饭三块钱一份,一荤三素,饭管饱,进大排档最少三个菜一碗汤,正常开销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钱。
“我想吃一顿西餐成吗?”他道。
我被他缠的有点心浮气躁道:“没事儿别在我这儿找事儿,给你一块钱,赶紧走。”说罢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正要递给他,猛然觉得手腕一紧,宁陵生那修长五指便紧紧攥在我的手腕上。
他并没有对我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了一百块钱出来交到那人的手里道:“想要吃好的,最少一百块。”
这人有些诧异的望着他,过了一会儿道:“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没必要说这些了,能遇见就是缘分,称呼一句朋友不为过,人如果没有难处是不会找别人要钱的,所以我能理解你的这一行为,就算是朋友间的互相捧场吧。”
这人怔了很长时间,之后微微抬手作揖道:“好,这钱我收了,如果将来有缘能再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宁陵生微微一笑道:“客气了,谁都有走窄的时候,既然有缘分能相见就互相帮衬一把,朋友不要见怪就好。”
“哈哈,你这话说的我爱听,一看就是个场面人,谢谢你了,我走了。”说罢他将钱揣进口袋转身就离开了。
我简直是莫名其妙看着那人背影道:“宁哥,咱这干的可都是正义的事业,怎么能对这种地痞流氓妥协呢?”
“地痞流氓怎么了?你见过几个地痞流氓愿意用自己亲身骨肉的性命去换钱的?”宁陵生一句话把我问住了。
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道:“宁哥,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也不算突然吧,我其实一直跟着你。”
“盯梢呢?为啥啊?”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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