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现在,凌一弦才明白,娄妲修炼的功法确实特殊,但和自己最开始预计的完全是两个方向。
论起武学功底来,娄妲其实只有三级武者的水平。但她能够破格进入少年班,不是因为实力特别强大,而是因为功法尤其偏门。
娄妲最擅长的能力,是易容术。
“‘今夜无人入眠’这个外号,明明听起来就和‘内鬼就在我们身边’的寓意差不多啦。不你怎么会误解那么大啊。”滑应殊笑眯眯地在一旁补充道。
“什么鬼?”凌一弦故意看向他,“是‘小鬼当家’的小鬼吗?”
被当面用外号调侃了一句,滑应殊默默地揉揉鼻尖,自己绕过凌一弦,去茶几上拿了一枚柠檬派慢慢地吃。
至于娄妲,她全程都没有参与他们两个的斗嘴,只是在凌一弦落座时,对她送上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娄妲端详起凌一弦的脸型,又用冰凉的指尖轻柔地触碰起凌一弦的骨骼轮廓。
一个柠檬派下肚,滑应殊顿时又升起了精神。
他在旁边比比划划,提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建议:
“一般来说,最丑的就是大家最意料不到的。都说相由心生,小妲你快给她易容的凶一点,然后再给她易容成个大秃瓢。”
“媒婆痣!媒婆痣可是全脸的灵魂,这必不可少。”
“还有八字胡。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可以相信反串’,女扮男装的力量源泉八字胡,赶紧给她来两道。”
“……”
只见凌一弦的额头上,慢慢浮现出一根突突跳动的青筋。
此刻,凌一弦已经下定决心:等她今天离开这张椅子,滑应殊就别想完整地走出这个屋子。
“得了吧,你给我靠边站。”原本被凌一弦认为是沉默寡言、不愿开口的娄妲忽然说话了。
她的原声果然细细弱弱,仙女似的,但语气却相当带劲儿,俨然一个霸道老姐:
“你一个拉三弦儿的,你懂什么叫易容啊?”
满屋子的少年人都大笑起来,连滑应殊自己都在笑。
杭碧仪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用自己宽阔的手掌在滑应殊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把滑应殊敲了一个踉跄。
娄妲的双手上下翻飞,她冰冷的指尖目标明确,每个动作都干脆利落,恰到好处,就像是在进行某种艺术。
她将凌一弦的眉毛剔去一段,又用粉扑来回地在凌一弦的眼角拍打。娄妲时不时地挑起一块膏体,在凌一弦脸上均匀涂开,有时又拿起各色妆粉,在凌一弦的脸颊、鼻翼、额头甚至太阳穴上进行填色补充。
易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凌一弦借着娄妲的瞳孔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那明明还是属于她的脸,但气质不知怎地,一下子钝化了很多。如果不是熟人见面,可能当面走过也认不出来。
此刻,凌一弦总是刀锋似凛冽的眼神,因为眼睛的形状变得圆钝,所以连凌厉的目光好像都软化下来。
那股属于武者的挺俊之气,硬是被娄妲化妆成普通女孩儿的温柔面貌,甚至还勾勒出了一点小小的娇气。
“今天只是出门逛逛,我没有做太多准备。”
注意到凌一弦的视线落点,娄妲轻声对她解释道,“这只是最基础的化妆。我利用光影效果,中和冲淡了你的气质。
等到以后可以用硅胶和其他伪装物品的时候,你在面谱书上随便找,想换哪张脸,我就帮你换哪张脸。”
“已经很厉害了。”凌一弦发自内心地感慨。
她联想起娄妲的外号,眼中慢慢升起一丝恍然。
如果“今夜无人入眠”这个代号,指代的是娄妲可以随意为人变换身份的话,那么她自己的易容本领,相比会更进一步。
“你会缩骨术?”
“略微精通而已。”娄妲笑意谦逊,“碧仪是我师姐,我和班长同出一门。”
所以,杭碧仪可以把自己的关节反折到一百三十五度,而娄妲则能改变自己的身高面目——现在这副瘦瘦小小、娇弱扶风的模样,也未必是她真实的样子。
“好了,大功告成。”
小小的粉刷蘸着腮红,在凌一弦脸上落下最后一笔。
大家笑嘻嘻地围着凌一弦绕成了个半圆,把她推到镜子前面。
半人高的妆镜里,照出一张神情惊讶、气质温柔、婴儿肥尚未褪去,还有一点圆乎乎模样、写满了纯洁和天真的小脸。
由于过度的惊愕,凌一弦在看到这张脸的第一时间,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与当下气质极其反差的感叹词。
“卧槽!!!”
众人齐齐爆笑。
在大家东倒西歪的笑声里,凌一弦纵身扑到镜子前,左右打量起这神奇的化妆效果。
绝了啊。凌一弦在心中暗想:这么无辜的一张脸蛋儿,大概连莫潮生都不忍心上手揍人吧?
下次回乡的时候,她一定要请娄妲帮自己易个容,然后回去好好吓吓莫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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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夜市纷纷出摊,等到四点半,整片市场就喧喧嚷嚷地热闹起来。
这是g市最出名的夜市,由于附近足足有4座大学的缘故,里面不但有许多物美价廉的小吃摊儿,而且还有着各种各样,学生喜欢的新鲜东西。
凌一弦下山的日子还短,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类似的地方。
才走到夜市口,凌一弦的视线“刷”地一下就变直了。
明秋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之前从没玩过吗?你们乡里的赶集应该和这差不多吧?”
“完全不一样啊。”凌一弦甩着脑袋回答。
乡下赶集的时候,一条长街,卖什么的都有。但主要还是以水果、衣服、日用品这种比较实用的必备物品为多。
哪像是大学城附近的夜市儿,纯粹就是为了吃喝玩乐设置的。每个摊子上的香味儿,和琳琅满目的物品,都目标明确地意欲勾走年轻学生的钱包和心。
而且,即使是乡下赶集的热闹,凌一弦从小到大去过的次数,五根指头都能数出来。
一般来说,家里的采买都是莫潮生出去办。从很小的时候,凌一弦就意识到了,莫潮生不太喜欢她在外人面前露面。
……
他们一行六人,从夜市头开始扫荡。每当见到当地特产,或者闻着什么东西好吃,当场就买上一把。
反正人多,任性,东西分分就没。
像是章鱼小丸子,一盒6颗,正好一人一颗;肉串一把15根,每人分个两三串就没有了。
无论买什么零嘴,大家都能恰到好处地尝尝鲜。
武者胃口大,走了小半个夜市,吃了不少东西,大家肚子里还留着不少给美食的空隙。
一路走来,凌一弦成功扫荡了烤冷面、炸土豆串、凉粉、话梅团子、章鱼小丸子、炸串、鸡蛋仔、钵钵糕……
在顺势走过市场拐角的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
“好像是有人在吵架。”明秋惊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居然扯着一行人,像是凑热闹的普通围观群众一样,挤到人群的最内圈里去探索这一场吵架的究竟。
听了一会儿,大家纷纷理出头绪来。
起因是一对年轻情侣,路过时不小心打翻了摊主装秘制调料的箱子。
情侣跟摊主道了歉,想要赔个一二百块钱了事,摊主却说这点钱不够赔的。
小情侣觉得摊主这是在拿他们当冤大头宰;
而摊主也觉得,今天一天晚上的生意都被你们给耽误了,他白交了出摊费,都没让这对小鸳鸯多赔,只要了个成本价而已。
两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吵吵嚷嚷的动静,听起来像是一群炸了毛的鸭子。
要不是确认自己的室友还好好待在训练营里,凌一弦没准会以为现场刚成立一个周思曼养殖基地。
明秋惊拉着凌一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忽然扭头问她:“你觉得谁比较有道理?”
凌一弦不假思索:“打翻东西确实应该赔吧。”
但看样子就知道了,那对年轻人手里多半是真没有钱。
这对年轻情侣的穿着都比较朴素,连手机壳都没用情侣款,而是最简单的那种透明手机壳,甚至已经用到发黄了也没更换,经济状况应该不容乐观。
而且,像是为了故意跟凌一弦抬杠一样,明秋惊轻声对凌一弦说:
“摊主在这里出摊儿这么久了,他为什么要把材料箱子摆到会被顾客踢到的地方?一般不都应该好好的收进自己小摊底下吗?”
“……”
凌一弦想想,觉得明秋惊说得也有道理。这么看,责任完全在双方身上。
年轻情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气势汹汹地指着地面散落一地的调料,质问摊主是不是就想讹人——哪个正经出摊儿的会把东西放在外面?
摊主瞪了半天眼睛,没有说话。
倒是底下弱弱的传来一声“爸爸,你们别吵了。”的声音。
大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摊主平时装材料柜的那个小空当里,不知何时钻出来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儿。
这神来一笔直接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还是摊主一把抱起自己闺女哄了哄,打断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唉,这个调料箱子平时确实不放外面。就只有今天,她妈回姥姥家给老人看病,孩子幼儿园放学了,我给接过来,又怕孩子丢了……”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了。
年轻情侣对视几眼,女孩忽然拉了拉男孩的衣角。
两边人的口气同时缓和下来:“算了,都不容易,就按照老板你说的赔吧。”
“也不是的,按道理,我不该跟客人吵。”
摊主摆了摆手,抱着自己姑娘贴贴脸蛋,又从小摊上拿了个串儿,塞进小丫头手里。
“行啦,是我东西放的不是地方,今天给我长了个记性。算我白交一次出摊费,照你们之前说的钱给吧。”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老板心肠好,人仁义,年轻人也不容易。你们各自退上一步,这俩小年轻少赔点就少赔点吧,至于老板你,今天你们摊子上的东西,哪怕不加料我们也买了,一个人来点儿,不让老板你亏太多。”
不少人看热闹时举着手机拍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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