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
尽管这些早就在白典的预料中, 但真正得到当事人的亲口认同还是有些震撼。他呷了一口酒压压惊,然后小心提问:“所以,你到底有多厉害?”
曾几何时,卫长庚的轻快消失了。
“我差点毁了那个世界。”他说。
白典捧着酒杯的手颤了一颤:“……是被梦魇附身?”
“是比梦魇更荒唐的东西。”
卫长庚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入场的其他顾客。
“这儿不太方便,等吃完饭换个地方再说。”
有了卫长庚的这句话,好端端的一顿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但白典显然低估了那些果酒的度数,以至于结完账离场时,刚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不过毕竟稳住了——开玩笑,怎么能让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从指缝里溜走。
卫长庚就近找了一间茶馆——湖边就有不少这样的地方。包厢不大,却连着庭院,湖水拍岸,反倒显得四下里愈发安静。
两个人坐定下来,要了一壶清茶,几碟点心。白典的心思早就不在吃喝上,却也不好意思再主动催促,于是手里端着茶杯,眼珠子却在卫长庚的身上左右逡巡。
卫长庚哪会不知道白典的想法,立刻挥手放出了狞猫。而当白典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撸猫时,却被卫长庚给阻止了。
“用你的精神触丝去感受它。”
白典依言照做,从精神领域延展出几十条触丝贴上狞猫的脑袋。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他眼前陡然展开了一片陌生的天地。
这是一片荒凉的河渚之地。林木葳蕤,蔓草丛生,河沼在青萍下反射着点点阳光。扑鼻而来的是草木特有的清香,耳边则是虫鸣和蛙唱,一派自然野趣。
白典唤了两声“卫长庚”没得到回应,正想着应该朝哪个方向探索。天空中忽然传来隆隆巨响,只见湛蓝的天宇中掠过一枚白日流星,拖着焰光闪烁的长尾,一路坠向河渚边缘的小山。
白典立刻决定朝着小山前进。而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泥沼后,发现陨石似乎坠落在了一处山洞口。十多位身穿兽皮麻衣,头插羽冠,胸前佩玉的男男女女,正在对着洞穴倒头跪拜祈祷。
祈祷仪式持续了大约15分钟。随后,人群里一位看似领袖的女性起身进入山洞。不一会儿,竟然抱出了一个哇哇啼哭的新生儿。
白典心里打了个突——难不成这孩子就是卫长庚?
他正寻思,只见那群人已经结束了祭祀,带着婴儿朝小山背后走去。他也急忙跟上,谁知刚刚拨开几丛挡路的树枝,眼前的场景便又成了另一副模样——
新的场景是一处古朴原始的村落。河流合围成的高台上伫立着大大小小的木质吊脚楼。有人划着独木舟在河道里穿行,运送着黑色的陶器、渔网和稻谷等货物。
在高台广场中央最大的房屋里,白典发现了他要找的人——彼时的婴儿已经成长为五六岁的孩童,齐肩黑发、眼眸明亮、五官精巧,是那种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欢喜的乖巧类型。
“果然……”
白典瞪大了眼睛——虽然年纪相差很多、气质天差地别,但他觉得这就是小时候的卫长庚,那种眉眼之间的既视感简直难以形容。
此时此刻,幼小的卫长庚正端坐在玉石与兽角制成的“宝座”上,脚边堆满了各种祭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跪坐在宝座旁,捧起他的右手,用磨得极细的骨针不停扎刺着幼嫩的皮肤。不断有血珠从伤口中渗出,但是幼小的孩童却始终一声不吭,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动。
针扎过的伤口逐渐在孩童的手背上连成带状,老者随后将一种褐红色液体涂抹在伤口处。与此同时一些知识开始涌入白典脑中——这是那个时代的纹身仪式,为神之子纹上象征通灵的巫纹,从而成为凡人与神灵间的桥梁。
倏忽间,眼前的景象再次泛起涟漪。在动荡不安的画面里,白典隐约看见幼小的神子在祭祀们的簇拥下走上神坛,学习主持各种仪式。他看见神子被供养在远离喧嚣的大殿里,人们远远匍匐在他脚下,对待他如同对待没有生命的神像雕塑。
这真是卫长庚的童年记忆?
也难怪白典诧异,可他当真没办法将这个不苟言笑的孩童和没个正型的卫长庚画上等号。如果一定要进行比较,他反而觉得眼前的孩童更像是当初的自己,不同的处境,一样的孤独。
画面再次稳定下来时,孩童成为了少年,绘满双手的图腾也沿着手臂向胸腔蔓延。而白典所熟悉的笑容,依旧没有爬上少年的面庞。
这是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电闪雷鸣,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腥味。当年流星陨落的洞穴中,神子正在为自己的养母祈福。远处的部落宫殿里,那位地位尊贵的女性正在经历难产的痛苦——在那个时代,性命攸关。
又是一道闪电,恰巧落在山洞前。祭坛上的火焰突然变成了青绿色,并且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即将诞生的生命,会为你的部族带来毁灭。】
那个人形轮廓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由你来决定,让它生,或者让它死。】
这是……神谕?
白典记得叶老师说过,他所在的部族能够听得懂鸟兽语言。所以这片梦海并非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由此看来,火焰中出现神谕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情况。只是这神谕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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