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昨日那个金灿灿的大镯子让这丫头出尽了风头,甚至还让一向看不喜她的奶甚至另眼相待。如今那腕子上却是空空如也,只有瘦骨嶙峋的腕骨突出,余下的藏在肥大的衣袖中,随风微微抖动。
栓子上前一步,阴沉着脸,逼问:“臭丫头,我再问你一遍,镯子呢?”
成绣微微垂眉,看上去有些苦恼,突然,她抬起眼,望向成二婶,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之色,嘴唇微启。
成二婶下意思便觉得要不好,刚想要叫住,却听到那淡淡的声音传来。
“二婶说横竖都是成家的东西,我一个小孩子,拿着总是不妥,便由她来替我保管了。”
栓子一听,立马调转过头,向成二婶走去。
这半大小子的身量晃高,加上混不吝的性子,成二婶心头还真是有些暗暗叫苦。原本她想着即便家里人知道,也得稍微晚一些,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栓子来。
但这镯子,她是吃定了,横竖她也是二婶,不像老大家那么的没地位,量栓子也不敢跟她动粗。
想到这儿,成二婶咧嘴一笑,响亮的嗓门顿时传开:“哎哟,大侄子你用这种眼神瞧着我做什么,吓人倒怪的。不就是绣丫头今儿没下厨吗,你可千万别再打她了,这条命刚捡回来,万一打出个好歹,总不好跟你大伯交代不是?”
正是晌午饭后,家家吃完了要睡不睡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清脆的声音,也不知左邻右舍几户听到了热闹,悄悄开窗瞧着热闹呢。
栓子是个没脑子的,压根没考虑到成二婶的心思,他原本就不喜二婶一家,这会儿听了她竟然悄没声的哄走了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大金镯子,顿时恶上心来,瓮声瓮气:“二婶,成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家了?奶还在,你就想抢走镯子?”
“哟,大侄子你这是什么话。”成二婶将心中想好的说词顺溜吐出:“你这孩子,你奶年岁大了,总不好什么都叫她来操心吧。这镯子放在这儿,婶子还能独吞了不成?你还小,别总是管大人的事。”
“呵呵,二婶,我劝你还是把镯子乖乖交出来的好。”栓子脸上露出嘲讽之味:“我就不明白了,你家玉芬一个女娃,过两年嫁了就是别家的人了,二婶你还望家划拉啥,难不成想弄个上门女婿?”
栓子拿玉芬说事,饶是成二婶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了。
“栓子,你这话可不对吧。”
她圆圆的脸盘上,笑意比方才,敛了几分:“玉芬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堂妹,吃独食,不好吧。”
栓子终于不耐了:“我就吃独食,怎么的了?你倒是想吃,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原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又自小被成老太惯着,家中所有的好物都紧着他先来。这会儿见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起了那老狗护食的姿态。
“我告诉你,二婶,我是长孙,这家里唯一的男丁,成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你还是趁早把镯子交出来,省的一会儿弄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罢,他阴森的一笑,便去卷袖子。
成二婶这才了解他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眼看他一步步紧逼,顿时慌了神,扬声道:“栓子,你敢跟长辈动手,你这个混账,仔细你二叔回来扒了你的皮!”
“二叔?”栓子想起那个矮小干瘦的男人,一天到晚只会唯唯诺诺的躲在女人身后,偏还跟偷腥的老鼠一样,看到屎都巴不得伸一棍子进去搅搅,看看能不能沾点好处。
这样的男人,他压根就没把他当过长辈。
所以栓子更为不屑:“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把镯子拿回来。”
成二婶见他已经卷起衣袖,不由的慌张还手,可她哪里是栓子的对手。加上她鬼哭狼嚎的叫声,倒是引来了不少看客。
栓子手脚也麻利,三下两下,摸了一遍,竟然没能寻到任何东西。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加上成二婶哭喊的声音,弄的他心烦难耐,不由恶声恶气的推了她一把:“我问你,镯子呢,你藏哪儿了?”
成二婶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也顾不得旁的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各位父老乡亲啊,你们大家伙可给我评评理啊。这哪有半大小子跟自家身子动手动脚的啊。这,这我往后,还做不做人了啊!”
说罢,一屁股就坐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天喊地起来。
成绣站在一旁,斜靠墙角,冷眼旁观。
这一大家子极品,做婶子的拼命败坏侄子名声,做侄子的为了个镯子跟长辈公然动手。她上辈子到底是眼多瞎,竟然还觉得要以和为贵。一直忍辱负重到自己的一生都被算计进去,还傻乎乎的每个月给银子呢。
从前的自己有多傻,那么现在的她便有多么的愤怒。
眼看着两人撕吧起来,终于,来了管事的人了。
“都给我住手!”
浑厚的声音满是愤怒,因为隔了两辈子,这声音陡然听到,竟然有了一丝陌生感。成绣不由的站直了身子,抬起眼,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对夫妇,眼泪长流。
高瘦干枯的妇人,在瞧见成绣的瞬间,手中的包袱掉在了脚边。双眼泛起泪花,再也忍不住,跑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痛哭流涕,悲悯的喊了一声。
“我苦命的闺女啊!”
她的身子是那样的消瘦,两条胳膊紧紧的勒住成绣时,她甚至感觉到了被硌的发疼。然而更疼的,是腔子里那颗心。
那颗藏着委屈,不甘,悔恨,恐惧,却无能人说,无人能讲,只能深深藏在心中,自己慢慢消化的,还尚未那么刚强的心。
成二婶回了屋,玉芬立马凑上前来,紧张万分:“娘,你没受伤吧。”
“死丫头,方才也不知道出去帮帮我,栓子那死混蛋,还真敢动手。差点没扭伤老娘的胳膊。”
成二婶揉了揉自己的肩头,冷笑:“反正镯子进了我的口,就休想再吐出来。他今儿也没占着便宜,这么一闹,他名声更臭了,十里八店的,还有谁家的闺女敢嫁进来?”
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玉芬:“你大伯大婶回来了,晚上你奶的口袋又要肥了,一会儿我做点饭,你给送去。趁着他们还没被你奶掏空,先哄点银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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