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使:“……”
启灵城中,地底里的妖兽们跑了出来,挖空的地底此时被阵法覆盖,寒阵与大量的寒草从地底延伸而出,街道上全是从城墙下来的玄羽庄修士,而在他们身后全是被惊动的中了血瘟疫的失控修士,满城失控的修士在玄羽庄修士与妖兽卖力的‘诱惑’下,跑进了散修盟附近早就层层覆盖的寒草阵内。
孔雀王带着子民们从地底爬了出来,漂亮的尾羽上全是脏兮兮的土渣,委屈扭头看了眼地底。
狼王没有现身,而是带着一众妖灵回万恶渊。
而此时的万恶渊里,闭关多日的风岭稳稳坐镇,天阵门最擅长的催生阵法通过先前妖兽们挖开地道尽数笼罩在地面里,在地洞里布阵法这种老本行落在风岭身上简直如风水顺,更别说狼王与孔雀王挖的这条尤其衬心:“所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闭关一个月,出来又是这该死的模样,这满城失控的修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万恶渊的鬼众卖力解释:“风岭大人这说来话长,先把这些脏东西解决了先。”
“老大说,这城里的一只血虫都不能放出去,说干不好下个月渊里阴气就减半充公给镇山兽大人。”
阴气如同工钱,鬼众们一点都不敢耽搁。
这蜿蜒的地道就是它们为自己的未来几月安逸的修炼日子苦命奋斗的结果,那些土系妖灵都险些挖废了爪子!
忙碌之外,张富贵愣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药田许久,修为的进阶的欣喜恍然一空,唯独活尸坐在他的旁边,双手还捧着不知道从哪挖来的药草,拆东墙补西墙笨拙地安慰着张富贵,“别哭!”
张富贵看着它手心里的东西,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哪怕齐六说未来都给他种:“……你让我先缓缓。”
在黄粱梦笼罩启灵城地底的时候,玄羽庄的寒阵再次出现在启灵城的街道上,失去黑衣人操控的血虫修士凭借本能地跟着玄羽庄的修士,如同追随食物那样,被玄羽庄的修士无声息地引入了早就安排好的寒阵当中。
“六子,你不该给我解释解释吗?”齐衍看向齐六。
齐六道:“哎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太多,隔墙有耳嘛!”
而且天知道他有多难,跑去找闭关的风岭,差点就把自己交代在风岭的阵法里了。
散修盟的院子内,受困于黄粱梦的散修盟修士们早就清醒过来,被困梦境的后遗症使得他们神情萎靡,启灵城内的医修赶来过来,全在收拾此地的残局。
驻地之内的后院,散修盟主孟开元交代完其他事情,远远地看向了不远处小院子里。
玉衡真人的铜钱镶于门扉上,少年盘腿坐在院中。
戴着面罩的男人不动分毫,如同很多时候那样倚靠在小院的门边,仔细一看会发现此地的小院里处处都是他落下的剑诀,男人身上紊乱的气息还未解决,无数的剑诀无孔不入地保护着院中紧闭双眼的少年,惊雷剑立于院外,同样也在警惕着孟开元。
短暂的时间里,孟开元像是在那个剑修身上看到某个人的身影。
却也是短暂的,很快种种所有就化作乌烟,最后只有院外的剑诀。
江行风从外边进来,伤药不断地往少年身上敷,他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再度裂开,可偏偏现在谁也没办法将他从黄粱梦中叫回来,压制着启灵城小灵脉处的不见神明全由这小子操控着,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把不见神明放在了启灵城的地底。
孟开元已经前往启灵城地底毁阵,江行风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顾七,若是平时,顾七早就已经跟孟开元前去天魔阵。
而此时,他却安静地站在这边,没有离开少年半步。
“他的伤怎样。”顾七哑声开口。
江行风道:“我没法断定,但他现在的状态还好,没有像先前在地宫那样——”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顾七有点奇怪,男人没有多余的动作,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像是往深处想要看清什么。
“江行风,人会有转世吗?”顾七的声音很低,明明可以确认的东西,他却想进一步地去得到另一个答案。
“啊?这种东西你问我,你一个求仙问道的人,轮回一论不是很清楚吗?”
江行风动作一怔,想到不久前的黄粱梦,他还是顺口回答:“轮回转世是存在的,只不过前世种种,早就在轮回覆灭中过了一遭,与我们现在修道,有甚区别,想那么多,还容易道心不稳。”
有些事情,隐没于莫须有的前世当中,深切地动摇着。
“你怎么了?该不会妖血又有问题了吧?”江行风担忧道。
这时候,不远处的少年忽然回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恢复到静如死水的淡漠,似乎是听到妖血,敏锐地回过头来。
雾气里拂过的微风吹动少年有点凌乱的白发,平凡的面容上在隐隐中披上了另一层色彩,似乎在隐隐之间,那双紧闭的眼瞳里有着他曾在千年前看过的狡黠灵动……如风过蹁跹,静水惊澜,拨动许久未动的心弦。
顾七敛去心中的思绪,好像第一次除了剑,他有另外需要迫切去抓住的东西。
黄粱梦中,宿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头看向一切缥缈的雾气。
但至是片刻,他心绪回神,紧抓着黑衣人的手放松稍许。
“我确实没办法窥探你,你以为我留你一条命,就是在这听你废话吗?”宿聿轻松地放开他的头颅,声音淡然:“黄粱梦会让外界发现不了你,你体内的诅咒被遏止,消息传不出去,没有人会发现你们发生了什么,或许你背后的那个人,现今还在以为着你正在按照他的计划稳妥行事。”
不见神明造出的梦境里,黑衣人完全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
从自家主上手里拿过黄粱梦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梦阵是极大的威胁,只要有人能催动此阵,他便没有从中逃出的胜算,更何况现在这个阵法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无法用血虫引爆血瘟疫,与外界的联系全部断绝。
黑衣人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你想干什么。”
“你抽过那么多人魂灵,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魂魄被抽出来是什么感觉。”宿聿指尖泛起阴气,渐渐浮现出的术法笼罩在黑衣人身上,那是嗜灵术——
“我完全可以把你魂魄抽出来,哪怕你魂魄施加了术法无从查探,不代表我没有手段折磨你。”
他像是失去了兴趣,手微微一松,将黑衣人往前推去:“到时候看看,是你先开口,还是我的手段先用完。”
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黑衣人被往前推的时候,一种被加大的恐惧感迎面而来,不见神明的幻境与黄粱梦的梦境交叠在一起,这种进阶给了他极大的恐惧,魂灵意识的折磨有多痛苦,那远比肉体更艰难,让人时刻活在浑噩苦楚里,比一了百了更令人畏惧。他的内心在忽然间有片刻的动摇,而就在这个意识浮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自身体内涌起来的侵占感。
宿聿在瞬间意识到什么,抽取魂灵的动作猛地一怔。
紧接着他看到黑衣人的脸上浮现了新的变化……诅咒图腾没再蔓延,却出现了新的纹路。
“宿聿!”墨兽喊道。
宿聿一下掐住了黑衣人的脖颈,后者却忽然抬起头来,低低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与你见面。”‘黑衣人’的眼神恍然一变,明明是同样的声音与样貌,壳子里面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黄粱梦这个阵法如何,我精心打造的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你的手里了……你果然像千年前那样有着令人艳羡的天赋跟气运。”
黑衣人的变化让墨兽与不见神明顿时提起了警惕,而黄粱梦却没有丝毫被洞悉的痕迹,唯一可疑的痕迹源自黑衣人本身,那个潜藏在黑衣人识海里,阻止着不见神明窥探的诡异咒法。
宿聿掐着对方的脖颈没有动,看着对方,也在听着对方的话语。
黑衣人看着宿聿,声音步步逼近:“接连几个阵法,你已然是强弓之弩……先前我总觉得你很奇怪,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一件事。”
“你失忆了,你没有千年前的记忆,我猜对了吗?”
“这丑东西在说什么?”墨兽下一刻意识到什么,急声道:“等等!宿聿!你别听他乱说!”
黑衣人没有注意到墨兽的存在,而是接着道——
“从一千年前万宝殿被毁,我知道你魂魄未散之后。”
“我确实一直在杀你。”
“你想知道我如何杀你每一个转世,还是想知道宿惊岚如何瞒过我,让你活了十八年。”
层层诱惑的话通过黑衣人的口中说出,千年前的秘密就像是绝佳的诱饵,黑衣人每一句都试图让宿聿听着他的话继续往里探索,他看着宿聿,“你撑不了多长时间的,你身上确实有我没看透的禁制,看来你也不算空手来见我,只是你又能撑多长时间,凭你现在元婴期的修为?千年前有虚无之地万千鬼魂确实让你修为尽废后再度站起……”
“只是现在的东寰,你还以为,你有倾覆万宝殿的机会吗?”
第106章 伤疾
诱惑的声音直入耳际, 就像是要挖掘出更深更里的东西,随着黑衣人眼中逐渐深沉目光沉寂,宿聿钳住对方脖颈的手似乎松了稍许, 幕后人微垂眼,看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
“说够了吗?”
就在此刻,宿聿的动作却猛地一变, 硬生生地将黑衣人内的魂魄抽了出来。
缩在黑衣人意识的幕后人顿然抽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在梦境里强行抽离了躯壳的意识。魂灵被抽离的瞬间,黑衣人脸上的图腾疯狂生长,幕后人似乎从他的意识里脱离,源自识海里的诅咒爆发,似乎抢先一步摧毁黑衣人的神魂,可宿聿的嗜灵术还是快了一步,在诅咒完全覆盖之前, 强行地留住了黑衣人的主魂。
宿聿手里死死地拽住那个黑衣人的主魂,声音淡漠:“我对千年前已过的过往没兴趣。”
“知道那些,跟杀了你,是两件事……跟我说这么多,其实你只是想在黄粱梦里毁了这个人的意思。”
幕后人没有再回应,但黑衣人的意识躯体似乎将要崩塌。
那双幽森的眼,直直地看着宿聿, 像是要从他的话语中寻到破绽。
宿聿不惧地回看那双眼睛,在威胁中寸步逼近, 接着道:“利用诅咒进入黄粱梦……那你的意识,是不是也在这里面。”
不见神明操控着此间的梦境崩解, 即刻朝着黑衣人冲去,梦境与幻想双重阵法压力降临在了失去主魂的黑衣人身上, 飞快地朝着他识海里的某个意识席卷而去!
宿聿声音稍凉,一双灵眼格外冷静——
“总让你得逞未免太称心如意。”
“我在等你啊,等你入梦来。”
幕后人眼瞳中徒留一丝惊诧,似乎没有料到宿聿此时的举动,不见神明操控着黄粱梦一举扑向了幕后人残留的意识,在幕后人逃脱时狠狠地绞杀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幕后人像是遭到了某种反噬,果断地舍弃了这具躯体,眨眼间从诅咒中抽身消失!
双方的交手在短瞬爆发,黄粱梦造梦的倾压与冲击朝着黑衣人残存的意识冲去,几乎在瞬间就将那抹意识蚕食抹除,片刻里,一缕黑烟从黑衣人的意识中浮现逃出,烟消云散。
“是我小看你了。”黑暗中声音幽幽。
那抹黑烟直直地想要冲着宿聿而去,不见神明动作飞快,在黑烟即将袭至宿聿面前的时候,一下撞在了黑烟前,霎时黑烟在宿聿的面前消散,蛊惑的声音远去,是那个人留在黄粱梦里的一个陷阱!
云云的黑雾随烟消散,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满地的污血绵延而开,溅开的血迹与石壁上纹路交织,远处似乎还有血渐渐地往下流,宿聿在恍惚间抬头,在无尽的黑雾里似乎看到自己跪在了某处地方,熟悉的境况将他拉回到了红土森林的地底魔窟,无数魔气迎面而来,蛊惑的声音萦绕耳侧,一点点地提醒着他。
‘抬头看啊。’
‘快看啊。’
猩红的血染红他的衣裳,数不尽的惨叫声似乎将他拉回到当时的景况里,宿聿感觉到自己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却一低头看到手腕上割开的痕迹,丑陋的伤疤,被挑断的手筋,无能为力的局面,年轻的自己就像在那处魔窟里,目睹着自己曾经的无能与懦弱,一场幻梦像是设身处地将他拉进那样的境地里。
在魔窟里见过一次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最后……化作一个人挡在了面前。
‘师兄在,别怕。’
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满是血,那双手却如同少时那样,一伸手就能将他扶起来。
‘别留在这,听话。’
为什么呢?为什么黄粱梦中他一点幻梦都没有,却能每一次都清楚地记住这个人。
宿聿微微仰头,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四周的血腥味好像都淡了,化作男人身上独特的山雪味道。
你死了吗?死在千年前了吗?
为什么,我好像一直能记住你。
年幼的自己被一个少年人背着,扭伤的脚泛着红,趴伏在师兄的颈间,闻到细雪的味道。
再往后点,月下掠过的剑华,小院里簌簌的剑声。
倚在窗边休憩的男人闻言侧目看来,温和的脸孔像是在岁月中没有任何改变,扶起了年幼的自己,伸手抱住了被欺负的自己,像是挡在了所有的前面,屋外落叶飘飘,男人的剑鞘上遗留着斑驳的刻痕,像是纵容着谁在那把剑鞘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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