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已换了侍卫打扮的影一走来, 正将黑色帷帽罩上。
苏小昭一看就乐了:果然不愧是以黑面巾为本体的男人,居然连戴着帷帽都不会摘下。
见他走至面前,苏小昭拇指一翘,点向鼻尖:“大影儿,记住了, 从现在开始,你主子我就是玄溟门的人了。”
“玄溟门?”影一微怔,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怪异。
苏小昭立即转眸:“怎么了?”
他略一沉吟, 答:“无事。”
“嗯?你说无事就是有事。”苏小昭微挑眉,一下子警惕起来, “快, 把你脑子里正在想的东西统统告诉我。”
影一摇了摇头:“属下什么都没想。”
“骗子。”苏小昭一下子蹦到软塌上,借着地势之便, 掀起他帷帽下飘动的黑纱,盯住他平静的眼眸,“大影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一旁的影六见状, 无奈地朝影一投去好自为之的眼神:原谅小疯子吧, 她闷得快发霉了。
“看着我!”苏小昭勾起食指, 轻托了托男子的下巴, 低头审视看他,“在我三分睿智三分通透三分洞察的目光下,再说一次?”
“……”
男子瞳眸黑且幽深, 像一泊静水流深的潭,平静倒映着她的身影,但在她逼近的凝视下,本不起波澜的眸光微涟,像是一霎间掠过碎光。
他垂下眼睑,低低笼着的眸光不明,语速不着痕迹地快了些:“小姐想扮作出身于玄溟门吗?这样做,或许会惹祸上身。”
苏小昭皱眉,似乎是失望:“就这样?”
影一点头。
歪头端详他一阵,苏小昭无趣地收回手,跳下软塌:“果然不能对你无趣的想法抱有希望……至于惹祸?对我来说,单调到庸俗的生活才是最大的祸难。”
少女伸着懒腰走远,影六也跟小尾巴似的,赶紧跟上。
午后静谧,院子中风如低吟……
少顷,影一微重地呼出一口气,眉心蹙起,轻轻偏开脸,不知道是避开那灼人的夏日阳光,还是那仍萦绕在脸上一般的温浅气息。
※※
茶楼里,此时的来客似乎比往常多了些,但当苏小昭抱着琵琶走入时,四周却霎时一静。
立即有不同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隐晦投来。
“吹雪姑娘,你可回来了,身体可好些没有?”茶楼老板搁下算盘,忙要从柜台后走出。
苏小昭却是站定,屈身朝他微微一福:“看来给赵老板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吹雪之过。”
茶楼老板一怔:“吹雪姑娘……”
对上少女了然的目光,茶楼老板顿时露出复杂的触动神色:“姑娘莫要如此说,是赵某近来托了姑娘的福,生意才有起色。”
她摇了摇头,说:“赵老板言重了,我此来,是向赵老板告辞的。”
茶楼老板一时内心五味陈杂,既有感激,也有慨叹:也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是什么来历,这几日多少达官贵人前来问讯,不像是怀好意的样子,民不与官斗,他说不惶恐是假的。
但这女子是在他的茶楼里声名骤起,他心中也有与有荣焉的亲近感,眼下正是左右为难之时,没想到却是她提出了离开……
周围的人听见她的话,纷纷露出讶异之色,有的是确实惊讶,有的是裹着狐疑与探究。
“吹雪姑娘,为何突然生出离意?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与我等听?”有相熟的客人不明所以,着急地问她。
“对啊,无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大多是曾慕名而来的人。
少女眉眼低垂,柔弱若云的面容笼着一层忧愁之色,闻言也只是摇头不语,似乎不想多作解释,转身就要离开。
“啧,苏半曲真是好高的心性。”不知是哪位贵家子出言讽道。苏小昭站定回头,恰好见那人走近她,对她说着风凉话:“就算你身份不简单,这京都也不是你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影一脚步微动,要阻在那人面前。
苏小昭眼色一使,示意他别动。
然后,她皱眉退开半步,说:“小女子不懂公子的意思。”
这句不是作戏,她是真的疑惑:她还没粉墨登场呢,他们怎么就得出个她身份不简单的结论?
周围有迷弟们看不下去了,开口就骂:“喂,你这人怎么就不说人话呢,吹雪姑娘走不走,干你何事?”“就是,我看是被吹雪姑娘下过面子,来找茬的吧?”几个年轻气盛又想在佳人面前表现一番的跋扈公子说着就开始捋袖子了。
那人见状缩了缩脚步,又梗着脖子反驳:“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今早听友人提起,这苏吹雪可不像她说的,是守活门寡的孤女这么简单,不信你们且问她。”
他对她说:“听说连那几位派人去查探你,都被不知何方的势力中途阻断,哼,我就不明白了,有这等手段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歌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小昭脸上的“惊慌”一闪而逝,匆匆又要转开脚步。
“等等……”那人伸手要拦。
而转身间,想明白过来的苏小昭心中暗骂了句“竖子不足与谋”——影二那家伙,做事前就不能先和她通个气吗?
所以说,不知影二使了什么手段,总之这些人暂时还没查出更多。
她本是想等造假的身份被揭穿后,众目睽睽被人逼问之下,才实在无奈地报出师门,但现在既然没有被揭穿,她也就没了自报家门的理由。
但刚迈出脚步,她心念陡然一转:不对,这样也算歪打正着效果更佳。
她自己说的,总比不上别人脑补的来得更无漏洞。
思及此,她脚步顿住,回身举手作推拒状,幽怨道:“公子请自重!”
是现在,快来拦她——苏姑娘幽怨而饱含暗示的目光。
那人一愣,纳闷自己还没拉住人呢,怎么就不自重了?于是将要抓住她手腕的手便是一顿。
磨磨蹭蹭的!
苏姑娘不满意了,径直将手腕前移了一寸——好的,她被抓住了。
“放开我!”女子羞愤难当的叱声,伴随着她用力挣扎时,从她袖间飞出的某物,那“啪”的一记落地声。
莫名其妙抓住人的男子不明所以地低头,看清那东西的样子后,愕然地张了张嘴,愣在原地……
影一也低头,借着目力看得比那人还清楚,然后眉峰微动:精制的木牌上,赫然有方正的“玄溟门”三字,然而,周边那花里俏气雕着的,竟是数匹骚姿弄首的狼,卧姿站姿均是妖娆无比。
不止如此,像是生怕别人看不清牌上的字,上面竟然还撒了青铜粉,此时落在地上,便折射出金灿灿的光泽来……
总之,这是一块骚气至极点又庸俗到极致的、足以让始祖玄溟子从棺板里跳出大骂有碍观瞻的金闪闪的门派木牌。
但无法否认,一眼看去是很惹人眼球的。
“咦,那是什么?”
众人正要上前,看清那一望就知不是凡品的木牌,苏小昭却一下子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来,猛的蹲下身,将那落地的木牌重新纳入袖中,眼睛乌溜溜地一转,扫了众人一眼,然后便飞快小跑开了。
“怎的这么慌,喂,你刚才看到是什么了没?”
大家纷纷问那呆住的男子。
嘈杂的问声里,男子忽地醒过神来,不信地摇了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呢……”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就是,急死个人了。”
“那个已经匿踪百余年,若是现世,就意味南宛要大乱的流派……”
“玄溟门。”
※※
苏府里。
“影二,急急如律令,立即现身!”苏姑娘风风火火地走入院中。
黑色身影从廊后转出,面无表情地望来:“何事?”
“你挡了那些派来查探我身份的人?”苏小昭说着,也不等他回答,边大步走边说,“到此为止,让你的手下们回去吧。”
“什么意思?”影二皱起眉。
“意思就是不用继续了,谁爱查就查吧。接下来的事,我自能应付。”苏小昭说。
影二不说话,目光晦暗地定定看她。
“如果我说不呢?”
苏小昭停也不停,擦肩而过时抬手推开他左肩:“别妨碍我。”
被推开的男子眼中霎时酝酿起冷怒,顺势扣住她的手:“妨碍你?”
苏小昭回头。
“我不会跟你提条件,虽然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他眼里怒意若沉,却又压下,“或者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我会让影卫部配合。”
“说了不需要。”苏小昭眉间划过一丝烦躁,眼里泛出的光遥远而诡谲,“会替人遮风挡雨的屋檐,同样也能让人不见天日,我不是你们小姐,影卫部不需要保护我,我也不需要影卫部,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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