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也奇怪地盯着他。不走难道还住下来吗?
她这么想着,所以也就这么说出来了。当他听到她的话之后,那个奇奇怪怪的笑容微微有点扭曲,看上去更令人发毛了。她那种属于弱小动物的本能立刻开始报警,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强大而危险,自己最好现在就扭头跑掉。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穿过这片荒地,隔着一条街就是她租住的旧公寓。他身高腿长,年轻矫健,轻而易举就能在她安全到家并把大门摔上之前逮到她。
而且,她买的蔬果和杂货,还有处方药,现在都在他手中。虽然她生活得有点拮据,但蔬果和杂货丢了也就丢了,固然心痛,还可以重新买;可是那堆处方药却必须重新去请医生开出药方才行,到时候她要怎么跟医生说呢?是说她犯了蠢丢了药?还是说她路遇一个衣冠楚楚气质优雅的窃贼,把她的药都抢走了?……
米斯缇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心头的怒气值在慢慢集聚上升。
……先森诚然我承认你长得很英俊,八成能吸引不少脑残粉,但你也不能恃美行凶,拦路打劫啊!
……托尔?奥丁森先生还说她以前很喜欢这个人?她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啊?是靠着高颜值就打算横扫地球吗?还是靠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正邪难辨的微妙气质就能够将包括她在内的一票脑残粉吸引过来,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平摊开五指,向着他面前平伸了过去。
“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先生。”
她看见他那双漂亮秀气的眉毛一瞬间就高高地挑了起来,他的脸微微侧向一边,好像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刚才一霎那出了错似的,脸上露出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慢问道:“你说什么?”
……其实我想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山匪啊拦路抢劫这种便宜处理的水果蔬菜和打折的杂货以及治疗脑有病的药物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样的呐喊一瞬间在她心中来回刷屏了无数次。
“我说――”她拖长了声音,同时飞快地在心中思考着脱身的方式,但想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妥善的方法,一时气恼,就觉得先前那些吐槽简直不能忍,不由得脱口说道:“我说,我既不打算跟着托尔?奥丁森先生走,也不打算跟着你走。我现在要回家,这一片可不是什么安全无虞的高尚住宅区,入夜之后也许哪个黑暗角落里就藏着个凶犯也说不定――瞧见那边的住宅楼了没?前阵子那里刚发生了有人拿刀把室友差点砍死的凶杀案,凶手现在还在逃呢,我可不想死,所以能不能麻烦先生您赶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好让我在天黑之前到家?!”
她一口气不停顿地巴拉巴拉说了这么一长串,他却只是站在小径正中,单手托着她抱得极其费劲的那几个沉重的购物纸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他还扬了扬眉,脸上瞬间浮现出好笑的神采来。
“好啊。”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修长的身躯轻轻转了九十度,仿佛在侧身让开一条通路,等着她过去。
她才没那么愚笨。
“先生,我已经说了,请把我的东西还给――”
“这里并不安全啊。”他露出一个刻意的惊讶表情来,仿佛还认真低下头想了一想,然后重新抬起头来,露齿一笑,绅士风度十足。
“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免得走在路上哪个……呃,‘黑暗角落’里跳出一个凶犯来对你不利。”他笑眯眯地提议道。
米斯缇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什么凶犯!他现在就是拦路抢劫的凶犯好吗!对她不利?!难道抢她东西,嘲笑她脑子有病,就不算是对她不利了吗?!现在他还要跟到她家里去!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现在还是大白天,先生,我可以自己回去!那些凶犯大概在天黑前也不会出――”
“哦――”他忽然又笑了出来,微微嘟起了薄唇,摇了摇头,一脸怜悯地望着她,就好像在说“你的智商真感人啊约露汀”似的。
“你刚才提到的那件附近新发生的凶杀案,案发时间是几点?――难道不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吗?”他那双如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停留在她的脸上,毫无感情地说道。
她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以为我来找你之前,不会事先调查过你现在呆的地方吗?”他那美妙而充满磁性的优美声音又响了起来,毫无感情地继续冷冷反问道。
“你以为我会在完全不了解你现在所处的是怎样一种环境的情况下,就像托尔那个大脑里塞满肌肉的莽汉一样贸然出现在你面前吗?”
“你现在孤立无援,约露汀。”
他苍白脆弱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个有点残忍的笑意来。他好像完全无视了她试图抗辩,或仅仅只是纠正他叫错自己名字的努力。
“你无人可以信任。”
不知何时,他已步步逼近她的面前,声音冰冷。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你……”
“你是活着还是死去,对他们的幸福生活来说都不会有一点的妨碍。”
“假如我是你的话,就会去抓住一切可能的帮助――即使你不信任我,不信任托尔,你也不应当拒绝。即使你因为信错了人而失败,你所面对的窘境也并不比现在坏多少――你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他最后在她面前站定,左臂弯里搭着那件做工精致的西装外套,左手里托着她那几个装满蔬果杂货的纸袋。虽然袋子里装满了芹菜、苹果、洋葱、牛肉等等这样与他那种傲慢而高高在上的气质完全不搭调的玩意儿,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冷漠而优雅,活像手中拿着的不是购物纸袋,而是盛着香槟酒的高脚杯而已。
她瞪着他,脸上先前那些为了安抚而作出的逆来顺受的弱气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抿着嘴唇,黑而明亮的眼眸里像深潭一般,仿佛有咕嘟咕嘟的小气泡从潭底冒出,却被压抑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之下。
最后,有一串小小的气泡冲破了那层静谧的水面。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您愿意帮我拿着这堆东西,那就拿着吧。”
然后她突然举步绕过了他身侧,飞快地向着小径的尽头走去,很快又穿过了荒地那一边的小马路,走向马路另一侧的那栋破旧的公寓楼,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而且也仿佛忘记了她刚才多么想把自己的东西从他那里拿回来似的。
被这样很明显地讨厌和冷落了,他却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个似是嘲弄、又仿佛有点深思似的笑容,迈开两条长腿,不紧不慢地施施然跟在她身后。
那栋破破烂烂的公寓楼居然还有门禁系统,而且她的动作异乎从前,真是迅速得可怕。
他落在她身后五六步远,眼睁睁看着她的右手飞快地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卡片,啵地一声在门禁系统上一刷,然后左手一气呵成地将大门轻轻一推,立刻敏捷地闪身进了公寓大楼。因为她仅仅只是把大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而已,所以下一秒钟他就听到大门发出咔的一声,沉重地反弹回来关紧了――就好像她丝毫不在意他和她的那堆东西被关在门外似的。
他停在紧闭的大门前,忍不住又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以前的那些记忆,都消失了吗。
看起来她记忆上消失的那些技能点,都重新点在小脾气这一项上了。
所以说――不听话的手下,总是那么令人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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