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剑惊雷雨!(5k6)
霍元狄状若癫狂,攻杀不断,他专注于击败何空月这个劲敌,完全没注意到在洞穴的另一端熊熊燃起的剑势。
但何空月注意到了。
他瞳中闪过一缕惊色,他想要让游苏不要轻举妄动,他自有办法解决面前这个作恶多端的剑修。
但他也分明感受到了游苏的决意,游苏步步而来,身上竟凝结起了浑然剑意!
何空月看得出来,游苏一定是在刚才悟到了什么,此时这一剑正是游苏证明所悟道理的一剑。
他这一剑,必出不可!
何空月蹙起墨眉,心中也下了决意,他要帮游苏一把。
哪怕他只是个灵台上境,而他要挑战的对手是化羽境!
可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的舍我其谁的气质,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何空月一声闷哼,旋即嘴唇翕动、十指翻飞,只见从其肩胛骨处竟然伸出两只近乎三米长的巨手,肌肤如雪般白皙,细腻而透亮,仿佛能够反射出星辰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何空月宛如被一尊神女神像托在手里,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神圣气息。
这两条玉手也受何空月的控制,居然能死死钳制住霍元狄的狂剑而不崩坏。
何空月的目的很简单,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消磨掉霍元狄的力量!
霍元狄此时一身狂意哪能受阻,这反而激发了他更加狂暴的怒意。
剑虽狂,但不代表毫无章法、只会乱砍。在与外附玉手的僵持之中,竟又逐渐占据上风。
霍元狄不愧为狂剑宗的二师兄,他性格狂狷,在拜入狂剑宗之前就是個山中匪徒出身。彼时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修行天赋,一身气质倒是与狂剑绝配,被狂剑宗宗主相中收入麾下,从此修行之路一日千里。哪怕偶尔有一些传闻说其私德败坏,狂剑宗宗主也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也导致了其狂性变本加厉。
何空月紧咬牙关,就在玉手即将抵抗不住的瞬间他目露凶光,身形剧退几步,随之又开始掐诀。
“连你何家秘术六衍虚体术都挡不住我,还能有什么术法能挡?!”
霍元狄眼白通红,瞳仁却是漆黑,说明他并未失去理智。
若未至化羽境,修士体内玄炁无法出体,自然也就无法化羽腾飞。但这六衍虚体术却能让凝水圆满的何空月在其背后硬生生凝结出一双巨手,这等控制能力,怕是连绝大多数化羽下境的修士也拍马难及。
霍元狄将阔剑抗在肩上,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耻笑道:
“你们这些所谓仙人就喜欢躲在后面丢那些里胡哨的术法,实则不过是害怕刀剑锋芒的废物!”
何空月闻言嘴角轻蔑地勾起,这个中洲前三的贵公子骂出了一句极不符合他身份气质的脏话:
“真是傻x!”
一语骂出,他手中掐诀动作停止,而他身后附着的巨大玉手居然又开始了动作!
伏姓女修美目登时睁大,因为她看出来这玉手极速变幻的动作,居然是在效仿何空月方才自己用手掐出的术法!
她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何空月是要用他背后这双凝结出的虚体,来将他方才的术法给继续放大!
明明有了玉白玄炁,施展出的术法已经比正常强度翻了个倍,他居然还能放大?!
霍元狄亦是发现了端倪,他居然在一个凝水境修士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他再不敢小觑对手,双手持剑,爆发出最高昂的姿态冲向何空月。
“老子要你死!!”
霍元狄周身剑气暴涨,手中阔剑仿佛化身成了阎王手中的屠刀,裹挟着腥风血雨。
洞穴之外,漫天乌云似也受他牵引,聚集在山峰之顶,其中电光如乱蟒!
而何空月的术法也终于成型!
那是一道洁白的光箭,速度之快,如白驹过隙!
他这一道术法根本不是奔着挡住霍元狄的剑去的,霍元狄的剑才应该想办法如何挡住这一道术法!
但霍元狄何许人也,他狂意亦是攀至顶峰,他根本没想过躲!
狂剑之风狂雨横,出!
一道血线径直飞向洞外,霍元狄的左肩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骨肉清晰可见。
但他毫不吃痛,持剑挺立,面目狰狞。
而何空月的身形则急速地倒飞而出,在即将撞上石壁之前被游苏接在怀中。
柔弱书生打扮的何空月此时面色更加惨白,他身上的白袍几处碎裂,露出里面闪着寒芒的宝甲。
但哪怕有这顶级宝甲护体,他还是没能忍住,喉咙一涌吐出大口血来,染红了游苏的小臂。
“老子当土匪的时候,就最喜欢宰你这种养在雕栏里的猪!”
霍元狄怜悯地睥睨着两人,以他最痛恨也最迷恋的上位者姿态。
“咳咳……你……能行吧?”
何空月继续吐着血,整个白皙的下巴都是殷红的血迹,但还是坚持看了游苏一眼。
游苏将何空月放在石壁边靠好,只用了一个字来回答何空月的问题:
“能。”
霍元狄断眉微皱,他才发现游苏一个灵台境居然接住了方才硬接他那剑的何空月,才让他没有砸在石壁上。
一个灵台境,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这小子身上的剑势……有古怪!
霍元狄虽高了游苏接近两个大境界,但此时身负重伤,他也是战场老手,深知不可轻敌的道理,一边提起警惕,一边分散游苏注意:
“跟太废物的打,都激不起老子的狂意,真他*扫兴!”
“正好。”
游苏持剑躬身,墨松剑通体墨色,仿佛包裹着浓稠墨雾般的剑气。他满头黑发无风自舞,手上还滴着何空月吐下的鲜血,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修罗。
“我偏偏就爱……以下犯上!”
话音一落,游苏势若奔雷,脚过之处却不起风沙。
墨松剑铮铮作响,莫怂剑意全开。
他眉心间的莲仙种幻化流光,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鼓动起来,像是有千百颗不同的心脏在游苏的身体里一齐跃动。
游苏这一剑倾尽所有,不仅灵台中的玄炁倾泻一空,太岁所带来的肉体强化之力、仙种带来的额外玄炁还有正阳养剑诀温养的剑意全都押在了这一剑上。
别人的保护是关爱,但同样也是枷锁。游苏也曾为成为神子之后再也不会面料死亡威胁而沾沾自喜,但现在才想起,他一路走来,全凭手中之剑一往无前才达到如此成就。
霍元狄见状蓦然生出一股暴怒,他从最开始人见人打的落魄土匪爬到狂剑宗二师兄的位置,次次都是他以弱胜强、逆袭而上。他一直都是以挑战者的姿态自居,而那些所谓恶行,不过是对他挑战成功的一点奖赏,在他看来,强者就是要狠狠羞辱弱者。
但他何时能想到,今日就连一个灵台境的小辈也敢对他挥剑?
他嘶吼着提起阔剑,狂意宛如化作实质,势要将游苏切成两半!
在这一瞬间,天地肃然一静。
轰隆隆——
雷声骤响,天穹密布的乌云急速涌动,千万雷霆一齐乍亮,宛如千万条被激怒的狂暴电蟒,刹那间照亮了这条宏伟雄奇的山脉,也照亮了那道墨黑色的剑气,它在山崖间肆虐,如龙行于野。
嘀嗒。
嘀嗒嘀嗒。
哗……
洞内血珠落地的声音越发急促,而洞外已经下起了磅礴大雨,漫天的雨幕像是洪流,吞没了整座灵虚山脉。
霍元狄跪倒在地,他木讷地捂着自己断裂开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墨发沾水的少年。雨珠打在这个狂狷剑修的身上,混着血水炸开一朵奇诡的。
两剑相拼,他竟从洞内被直接震到了洞外,地面上是一道丈余宽的沟壑,距离背后的山崖仅有一步之遥。
霍元狄想要接着打,又想赶紧逃,但浑身血流不止的伤势让他根本难以动弹。他只能用最怨毒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年再次高高举剑,如审判他罪行的神明。
“给我去死!”
突然出声的竟不是游苏,而是那名伏姓女修,她扯着雍容的裙摆,冒着雨幕一脚踢在霍元狄的身上,将之踹下了万丈深渊。
游苏剑锋未落,只能听见耳畔属于霍元狄的嘶喊声越来越小。他最后瞥了这名熟美女修一眼,双眸漆黑如墨,旋即便浑身脱力,晕倒在了女修的怀中。
“别动他!”
何空月扶着石壁走出洞穴,还在剧烈咳嗽着。
“你拦得住我?”
伏姓女修搂着游苏,面纱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她的俏脸之上,依稀可见轮廓。
若是眼尖儿的姬灵若在此,定能一眼瞧出她便是莫邪城的采苓小姐。
“伏采苓!灰君跟我说过交易的内容!你别想唬我!”
何空月强行逼迫自己鼓起气势,手中掐着特殊玉质的璇玑令:
“他还不是真的真主,你……咳咳,伱不能带走他!”
“我又不会拿他怎么样,急什么?你家那灰君看上他了啊?他是真主可是我们给净世教提供的消息,我带走玩玩都不行啊?”
“否则……交易取消!”何空月眼神坚决。
伏采苓闻言翻了个俏丽的白眼,端详了一番躺在怀中昏过去的少年。
雨水很大,游苏脸上的妆容胡须都被冲掉,露出他坚毅俊朗的本来面容。伏采苓眨了眨明眸,这莲剑尊者二弟子的皮相倒真是百看不厌啊……“算了,本来想逼他把那枚玉珠用掉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倔,连这都不肯用。”
伏采苓轻摇螓首,从游苏袖口间取出了那枚莹白玉珠,放在手中掂量两下,“不过如此也好,省得真把那老头招来,整的人提心吊胆的。”
察觉到何空月那直勾勾、恶狠狠的眼神,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又伸手分别在游苏的额头、心口和小腹各自感应了一会儿,才瞥向何空月道:
“别看了,无碍。”
话罢,伏采苓才盈盈起身,随手将游苏摊在古道之上,转身走入了大雨滂沱的夜幕之中。
何空月瞪了那媚浪背影一眼,便艰难地爬过来将游苏扯进了洞穴。
……
洞中无日月,转眼间,一日已过。
这场大雨下的酣畅淋漓,但也去的很快。冬日的雨凄寒难耐,洞中虽没进水,但也体感清冽。
游苏的身上盖着火毯,何空月则在摆弄着门口用以掩饰的杂草和土块。
游苏睫羽轻颤,蓦然睁眼。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抓住手边的剑。
“邪女受死!”
何空月连忙停止手上动作,小跑了过来:
“游老弟,你醒了!”
游苏撑着自己的身子气喘吁吁,显然是还没缓过来,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何兄?那伏姓女修呢?”
“我也不知,等我醒时,就看见你躺在洞里,她已不见影踪。”
何空月面色已经恢复红润,他作为顶级贵公子,乾坤袋里用来调理治伤的灵药自是数不胜数,光是游苏他都喂了好几枚。
“不见影踪?”
“她看游老弟将那霍元狄击败,担心游老弟也会那般对她,我俩人都陷入昏迷,她肯定找准机会溜了。不过她倒是有点良心,没给我浑身家当都给顺走。”何空月笑道。
游苏闻言蹙紧剑眉,忙挣扎坐起,旋即在自己的身上处处摸索。
裤腰带……完好。
乾坤袋……无碍。
墨松剑……尚在。
大长老给的玉珠……没了?!
游苏确认玉珠不在身上之后又赶忙在地上摸索,后悔起自己为了方便随时掐碎玉珠竟将它放在袖口里,叫那女邪修有了可趁之机。
“我睡了多久?”
“将近一日。诶,游老弟,你这是找什么呢?”
“一枚玉珠,何兄你在洞内洞外可有看见?”
“玉珠?”何空月沉思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并未看见,昨夜下了大雨,或许落在地上被冲走了罢。”
游苏轻声一叹,也懒得再寻。与其后悔懊恼,不如更相信一些手中的剑。经过昨夜一战,游苏感觉自己的剑意如今更加纯粹。
“这玉珠对游老弟很重要?有什么用啊?若是可以,我或许能替你再找来几个。”
游苏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东西用钱可买不到,例如一个五洲之巅修士的随时施援。
何空月也没再问,转而道:
“游老弟方才喊邪女是什么意思?谁是邪女?”
游苏剧烈咳嗽了两下,从胃中反出浓郁的药香,他稍作思考,便猜到是何空月喂他吃下的药丹,心中暗觉感激。
“正是那位伏姓女修。”
“她?我观察过她的境界,不过凝水下境,她人也属于是胆小怯懦的女子,怎会是女邪修?”
游苏没有向何空月解释这女邪修便是莫邪城的新魁采苓小姐,只是简单解释道:
“我曾经与她打过交道,她不仅善于伪装性格,也很善于伪装修为,那凝水下境很可能是假的。”
“但游老弟目盲……你是如何认出来的?”何空月不由质疑起来。
游苏抿了抿唇,似有些难以启齿,解释道:
“是香味,她把身上真正的香味藏的很好,但被雨水一冲,香囊的香气便淡了,她自己的香气倒浓了起来。”
何空月闻言错愕片刻,遂调笑道:“游老弟居然还有这闻香识女人之能?为兄着实佩服。只不过你是与这女邪修打过什么交道?居然连她的味道都记得这般清楚?”
游苏也觉好奇,他实在不懂这女邪修的目的,莫邪城时她若是为了围猎自己,又何必在潇湘馆中让他做那种检查?
那枚玉珠游苏在袖口暗袋中卡的很好,不可能会掉落出来,一定是被人为取走的。那她取走玉珠,又是意欲何为?
她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还有一些推断。”
游苏选择撇开话题来避免尴尬。
“哦?怎么讲?”
游苏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道:“其实到最后我都没太理解,为何最后会与霍元狄变成那番局面。回头想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那邪女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寻上这凶徒,一番操作后最终让霍元狄与我们不死不休?她这是要驱虎吞狼?”
主动将霍元狄引至山洞外,又在剑拔弩张之际主动反水激怒霍元狄,然后自爆霍元狄的丑恶真面目引发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一切都充满了刻意,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凝水下境女修士,在荒郊野岭碰到那个凶神恶煞的霍元狄,又怎么可能没被吃干抹净?
“但是我也不知她究竟是有何目的。”游苏摇头,眉头中还是一抹隐忧难散。
何空月也思索片刻,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茶饮以及吃食,道:
“既来之,则安之。想不通的问题便不去想,倒不如说这邪女送上了一个惩恶扬善的好名声给游老弟。那霍元狄作恶多端,游老弟为民除害,可敬!而以灵台境之躯赢化羽境,可叹!昨夜那一剑,当真让我见识到了剑道为何被称为百技之首。佩服!”
游苏摇头,完全没有飘飘然:
“他本身就身负重伤,手断了一只,实力便退了一半。而且与何兄战后他亦是消耗不小,再加上地洞狭窄,他化羽境的优势凸显不出来,又是粗蛮剑道必须接剑,这才会被我侥幸战胜。倒是我要谢过何兄,你那一箭完全可以瞄准他的心脏,而不是左肩。”
游苏自是知道,对方是在给他出剑的机会。若是瞄准霍元狄的心脏,何空月甚至连那一剑都不必硬抗,所以他这是完全为了游苏而受的伤。
“游老弟不必自谦,哪怕我没有伤他,游老弟那一剑怕也不是他能轻易抵抗的。再说了我不受点伤,如何能回去敲诈我爹?”
何空月清朗一笑,说这话的语气倒真像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
……
幽不可测的洞穴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回荡。
霍元狄趴在地上休息着,浑身依旧血流不止。时至此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落败,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哪怕是他这样的粗人,想象中的剑道之子也该是玉树临风的模样,怎会长得比他还五大三粗?
不过幸好是那女表子多事,将自己踹下了山崖。
她丫的蠢货,忘了老子是化羽境,能飞的啊!
虽然燃尽源炁也只能飞上几下,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他忽的瞥见洞穴深处有一点闪烁的幽光,便强行止住了血,艰难地向光亮处爬去。
待到接近了光源,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就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因为山中不知多少修士苦寻的机缘……近在眼前!
霍元狄瞬间忘记了方才的忌恨,开始幻想起自己往后的风光来。
他将拔得仙剑,以断臂之躯成就无上剑仙,进而名震中洲,将那何家碾成粉末!
念及于此,他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竟生生爬到了剑边。
可就在他即将握住剑柄的瞬间,一只白骨脚踩住了他颤抖的手。
他抬头看去,这具森然白骨的空洞眼窝也在对着他,冰冷的视线仿佛穿越了千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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