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将进来的路堵死,进来的人看上去不大。他没什么表情,戴着帽子,五官分割在阴与影的交界处,手上攥皱巴了一张纸。
“什么鬼?”他又不怎么耐心地重复。
刘全坐上床,去揪纸筒里的卷纸,抽出来又撕碎,雪白纸张碎屑落在地上,铺了一层白丧。他眯着眼,这才仿佛把来者的脸看清楚,紧绷的肩颈垮下去,嘀嘀咕咕:“不是,不是,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谈善唇角狠狠一扯。
“什么鬼。”
刘全笑嘻嘻地松手,卫生纸全落在地上:“没有。”
谈善转了转手腕,朝他走过去,无声笑了:“是吗?”
刘全眼珠神经质地一缩。
阳光折射,寒冷的银芒在对方长袖冷漠地闪过。他只是来精神病院求清净,并不是真的神经失常,刘全下巴错位地响,举起拳头“嗬嗬”挥过去。
先动手就不怪他了。
谈善生挨了这拳,身体一晃站稳。他舔了舔牙齿,袖子里巧克力锡纸飘下来。
刘全根本来不及反应,傻楞了半秒,“砰”被捶在墙头。
妈的。
压在他耳边的人吐字清晰:“我耐心不好,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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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内院长心惊胆战,不敢回头看。老天爷,这可是谈议员的亲弟弟,要是出了事他整个疗养院都他妈要完!
谈书銮坐在宽大的靠椅上,左手搁着一杯白茶。他四平八稳地坐直,双手交叉在小腹处,指了指监视器,略一挑眉:“我看他精神很好,你们院里的精神病证明都这么开的?”
院长腿一软:“是是是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
“啪!”
谈书銮手里几厘米厚的纸全甩他脸上,冷笑:“滚去警局!”
院长冷汗涔涔,他一屁股坐下去捡地上的纸,再抬头去看时坐在靠椅上的青年恢复正常,他身边男人身材极高大,高山巍巍一般立在他身后,低笑了一声:“生这么大气?”
谈书銮抵着太阳穴,取下银丝眼镜,平静地一视同仁:“冯寅错。”
“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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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在家里院子里打井水找了村里另外七个兄弟帮忙,挖了……嘶……挖了大概三米挖到一块古砖!”
“怎么都挖不下去我们就用炸药炸开了——”
“棺椁的木头味道很奇怪,里面泡着褐色的液体。我们村长说那是尸液,用来保存尸身,我们应该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让我们不要声张,也不要惊慌,他来处理,我们只管闭嘴拿钱,到时候里面的东西大家一起分。金子玉石什么都还好,其余的一定要记得打碎了再卖。村里刚好有开采玉石的矿,也没人发现。”
刘全坐在审讯室室里颓然地搓了把脸:“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是……是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座王侯墓,我们运气太好了,一铲子下去挖到了主墓室。”
这桩倒卖文物的案子终于要水落石出,冯昇手压在刀疤上,被盗墓贼砸得那一下还隐隐作痛。太无知了,他强压怒气问:“村长叫什么?”
“周富光。”
刘全喃喃:“周……富光。”
他被压着肩膀出审讯室,跟他打了一架的年轻人刚做完笔录,后者突然沙哑地开口:“刘全。”
“除了金币铜钱,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刘全脚步一顿。
他背对着谈善,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发着抖。侧面是警局“正衣冠”的长镜,不用回头余光都能看见那张熟悉,令他精神恍惚的脸。
“鬼。”
“我们在棺椁上,看见了……”刘全直勾勾地盯着谈善身后,吞了口唾沫,惊惧地,不成字句地说,“看见了……鬼。”
“有鬼!有鬼!不是我干的,我没有你找村长是他把钉子——”
他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挣脱压着他的警员往外冲,踉踉跄跄跑下台阶,摔了一跤迅速爬起来,一脚踏上大马路。
警局外十字路口红灯骤变,货车司机拉手刹。
“砰!”
巨大撞击声。
深夜,头顶没有星星。
警笛狂鸣,救护车声音近在耳边。谈善追出去的脚步刹那停下,他欲拉的手收回,手撑在膝盖上,很深地吐出一口气。
——鬼并没有出现在他身边。
刘全出现了幻觉,在过去两年间他大概不止一次出现过幻觉,甚至因此对妻女大打出手。妻子忍无可忍,一年前和他离婚。
匆匆而至的警员往外跑,慌乱中有人推了他一下,谈善如梦初醒地站稳了,撑着台阶缓慢地往下坐。
什么……钉子。
“垫垫肚子。”谈书銮递给他三明治和咖啡。
谈善实在吃不下,脱力地摇了摇头。
谈书銮问他:“还去吗?村长周富光家里。”
谈善双手捂着脸,从牙缝中豁出一个字:“去。”
扬沙县城距离这里三百多公里,高速走完转省道,省道完走乡下小路,再到底下的村。高速谈善开,他刚拿驾照没多久谈书銮不放心,一直盯着,小路实在不好走谈书銮开,统共也走了七个小时。
正好路口有辆拖车开出去,谈善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问:“你们……村长住哪儿?”
“村长啊,这么晚了你们还找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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