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白玉玑有些吓到了。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粗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郁的药草味,满满都是委屈和悲愤。
方才他说,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莫非献髓救父,并非事情的真相?他……也许不是自愿的?
她张了张嘴:“秦牧野,你要是受了委屈,可以跟我说。”
秦牧野笑容有些狰狞:“你配么?”
白玉玑:“……”
好像不配,毕竟我是绑匪。
秦牧野的情绪只失控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他松开白玉玑的手腕:“你那个‘师父’什么时候到?”
白玉玑白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牧野瞥了一眼刚才自己喝干净的药碗:“自然是等他‘开药’。”
“若你需要,‘他’随时都能来。”
“尽快吧!我去洗漱,你别跟过来。”
秦牧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白玉玑若有所思,端起药碗,捻了一缕残余的药液,在鼻尖闻了闻。
好苦!
她面色微动,忍不住望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
他每天都要喝这种药液续命么?
父亲靠着他的血髓,修为更上一层楼,手握重兵,割据一方。
作为儿子的他却元气大伤,留在京都,受尽欺侮,每天靠着这么苦的药吊命。
他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对!
不能这么想!
他委屈,难道我就不委屈了么?
正好,现在的他虽然在外人面前像个刺猬,但内心一定无比无助。
若我能利用这个,找到合适的时机打一些感情牌,让他为我所用,定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对!
就是这样!
白玉玑推门而入。
秦牧野听到声音,赶紧擦了擦脸,眼眶微微泛红,恶狠狠地瞪着她:“不是说让你不要进来了么?”
白玉玑从怀中摸出了一颗糖,剥去棕黄色的糖纸,将糖粒托到他面前:“诺!刚才的药苦,这个很甜,送你!”
秦牧野:“……”
小娘皮,我挖坑你就跳啊?
他冷哼一声:“谁要你假好心?我月钱虽然不多,但这种廉价的糖,能一车一车买回家。”
“这颗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它是我送的。”
“……”
秦牧野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拧起了眉头:“白玉玑,你知不知道你拿捏人的手段很低级?”
白玉玑也不生气,只是问道:“那你吃不吃?”
秦牧野沉默,仿佛陷入了犹豫。
白玉玑嘴角微微扬起,正准备说些什么。
秦牧野却忽的嗤笑一声:“想让我吃也可以,但你得用嘴喂我!”
白玉玑:“???”
她剜了秦牧野一眼,作势欲摔:“你爱吃不吃!”
秦牧野赶紧拦住她,抢过糖粒丢在自己嘴里:“生气归生气,别浪费粮食啊,你不想用嘴喂我,但我可以用嘴喂你啊!来,嘴儿一个!”
白玉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你给我放尊重点。”
秦牧野讥讽道:“奔着生孩子找我,也不提前给点甜头。这么不舍得下本,还搞什么反动派?”
白玉玑:“……”
这个人有点过于清醒了,还真的有些不好骗。
该说不说,她觉得秦牧野说的有些道理。
不过自己打的是感情牌,不是色相牌。
后者一文不值,而且现在的秦牧野也色不起来,除了弄自己一身口水,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显得自己愈发廉价。
敲门声响起。
外面响起侍女的声音:“公子!吃饭了!”
“进来吧!”
“吱呀!”
侍女端着餐盘进门,放在了桌子上,悄悄打量起了白玉玑,下意识伸手在自己胸前和胯部比划了几下,顿时大受挫败。
白玉玑只当没看见,跟秦牧野坐在一起用起了早点。
快吃完的时候。
陈燧的声音也适时响起:“牧野,吃完了没有?吃完就走啊!”
“哎!来了!”
秦牧野应了一声,也不理白玉玑,放下碗筷便出了门。
白玉玑撇了撇嘴,扭曲归扭曲,还是小孩心性,这是跟自己怄气呢?
秦牧野出了门,跟着陈燧便直奔镇抚司,带了一队锦衣卫便转奔相府了。
但越走。
陈燧就又觉得不对劲:“大侄子,你该不会想要公报私仇吧?锦衣卫都是陛下的,你可不能乱搞啊!”
秦牧野眉头一拧:“姑父,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我这次去,就是想见见沈津,辅助恢复下记忆。而且昨天我都答应陛下了,不会刻意构陷,更不会屈打成招,我性格再扭曲,也不敢诓骗陛下啊!”
“倒也是!”
陈燧松了口气。
……
沈悝刚下早朝,正躺在躺椅上补觉。
昨晚他没有睡好,总感觉心里有些不安,毕竟现在屎盆子还在自己脑袋上,真凶晚一天揪出来,自己的名声就要多受一天损失。
好在早朝的时候,皇帝特意点了一句,让陈燧务必找出挑拨大乾内乱的歹人。
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也算为自己站台了。
总算能安心一些。
“爹!你完全不必这么担心!”
沈津在旁悠闲地喝着莲子粥:“那秦开疆在西南本来就不老实,且不说您是被陷害的,就算真……”
沈悝厉声道:“闭嘴!为相者欲服天下,名节受不得半点诋毁!”
沈津缩了缩脖子,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看到门房匆匆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陈燧和秦牧野带着一队锦衣卫来了!”
沈悝猛得坐起身子:“他们来做什么?”
沈津顿时大怒:“这废物找茬来的?爹,我去把他们轰出去!”
“慢着!”
沈悝喝止了他:“陈燧之所以深得陛下重用,就是因为从不徇私,他不会乱搞,想来只是例行询问。把他们请进来,务必好好配合,尽早洗清相府冤屈!”
沈津气急,却也只能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
陈燧便与秦牧野大踏步进了相府,府中下人皆退避三舍,不敢与其对视,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这酷吏的恶名早已深入人心,沾上准没好事。
沈悝也不迎接,待到两人进屋之后,才笑着冲陈燧拱了拱手:“陈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言语间,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相府不算清白,但绝对经得起查,近些时日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沈津阴阳羞辱过秦牧野几次,这件事违法么?
作为一国宰相,他也不必对陈燧太过热络。
陈燧客套地作了个揖,语气平淡道:“昨日镇南侯世子想到了一些花船上的事情,但需要见见令公子,才能回忆得清楚,沈相不必紧张。”
“哦……”
沈悝微微点头:“请便,看茶!”
陈燧冲秦牧野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便坐下喝茶了。
秦牧野坐到了沈津的对面,也没有出言挑衅,就是一边吃着相府的瓜果,一边盯着沈津猛看,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沈津被看得分外不爽,想要站起骂人,却被沈悝瞪得坐了回去。
只能梗着脖子道:“相府行得正坐得端,我看你能怎么诬陷我?”
秦牧野也不反驳,只是继续看他。
看着看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
所有人都有些急眼了。
陈燧也忍不住问道:“世子,还没想起来么?”
秦牧野放下哈密瓜皮,抹了抹嘴巴便站了起来:“没想到,我们走吧!”
“啊?一点也没想起来?”
“没想起就是没想起,我总不能编故事诬陷相府吧?”
陈燧:“……”
他摇了摇头,只能告辞离开。
沈津都要气笑了:“废物就是废物,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结果蹭吃蹭喝来的!”
沈悝若有所思,摆了摆手道:“吃午饭吧!”
吃过午饭。
直接午睡。
可刚睡了一半。
门房又赶了过来:“老爷!锦衣卫又来了!”
沈悝猛得坐起,顿觉不妙:“外面情况怎么样?”
门房叫苦不迭:“上午那些锦衣卫在府外站了一个时辰,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现在那些路人看他们又来,好多人都在说凶手就是咱们相府。”
沈悝:“……”
坏了!
秦牧野不敢编故事诬陷相府。
但那些百姓自己会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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