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青松开手,我埋头拉着洛梓弈就要走。
跟着来看热闹的舟珍珍不乐意了,伸手阻拦:“站住,你们要去哪儿?”
“是啊,”南宫明看得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阿善,你要去哪儿?”
“玄女娘娘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让我们尽快带你回去呢?”
我咬着牙关,拳头紧握,还是说不出那句:“我再也不回来了。”
至于缘由更是无法说明。
“其实是这样的,”这时,越妍站出来说:“仙子答应帮龙族二殿下去寻找他的父亲,正好,我们鲛族也想找到龙王让他正式将寒涧岛归还给我们。”
“原来是这样,”南宫明说:“这龙神大人自然是要找的,烛九阴也必须全力追捕,不如兵分两路如何?”他边说边观察着鹤青脸色,见他没有反对,就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他左看看右瞧瞧,没有人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那,那既然你们比较着急,你们就先出发吧。”南宫明见我无论如何是要走的,只得顺水推舟道。
我一眼不发的扭头就走,洛梓弈走在我边上,越妍和龙闰则跟在后面。
“等一下,”这时,舟珍珍又跳出来说:“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越妍问,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大好,又补了一句:“很危险的。”
“越桑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舟珍珍走到洛梓弈身旁,亲昵地挽住他。
但洛梓弈却推开她,显得极为厌烦,神色冷酷至极。
舟珍珍一愣,委屈地差点就要哭出来:“越桑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
“你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洛梓弈面露薄怒。
舟珍珍彻底奔溃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越妍连忙上前安慰,还说:“就让珍珍跟着吧,我来照顾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也压低了声音提醒洛梓弈:“你这么凶干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
“姐姐,姐姐,也带上我吧。”景义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央我带他一起去。
“够了没有!”洛梓弈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你吼什么?”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你装也不会装得像一点。
“带他们几个没用的去干什么?找死吗?”洛梓弈不客气地回怼。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整个岛都是鲛人,他这是唯恐别人看不出来货不对板。
“我,我不是没有用处的,”景义急道:“我会这个。”
他跑到岸边,将手放入海水里,掌根相合,十指展开,掌心发出荧光,不一会儿一大群海鲷鱼竟纷纷游过来,紧接着是无数石斑,鲟鱼,燕子鲳岸边近海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我惊了一下,一开始以为这是御兽术,惊讶于一个鲛族小孩居然会此等术法,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景义使得并不是御兽术,而是控制潮汐和洋流,改变鱼群的行径方向,这与龙王驭海踏浪的本事颇有些相似,只是景义还小,功力不到位,只能用来驱使鱼群,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定能有不小的成就。
“所以呢这有什么用?”洛梓弈嗤之以鼻。
“有用,”景义说:“我,我可以帮大家抓鱼,这样大家就不会饿着了。”
“.”
鹤青的目光如影随形,让我很是不自在,我必须赶快走,不然我可能就没有离开的勇气了。
“就带上他,快走吧。”我说。
我担心再这样纠缠下去,就洛梓弈这个暴脾气,迟早要露馅。
这时,南宫明走过来指着排列的舰船的其中一艘说:“殿下说,让你们乘这艘船走。”
我愣了愣,回了一句:“谢谢。”
南宫明噗嗤一笑:“你谢什么,是不是吓傻了。”
他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附身看着我,被洛梓弈一把推开。
“你干什么?!”南宫明一怒,当下就抡起长枪,要跟洛梓弈比划比划,我连忙挡在二人中间。
“够了!赶快出发要紧。”我朝洛梓弈使了个眼色制止他。
南宫明叫住我:“阿善。”
“嗯?”我转过身。
“你会回来的吧?”南宫明问。
我顿了顿,思绪一片空白。
南宫明故作雀跃道:“你自己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我鼻子一酸,眼眶涨涨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船驶出一会儿,一抹晨曦划破暗夜,海上水汽充盈,雾蒙蒙的。
我自从上船之后,就一直立在船头一言不发,也不同谁说话。
“你一直在在那儿做什么?”洛梓弈忍不住问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纵身跳入海中,洛梓弈冲到船边,见我无恙这才放心,冷着脸。
海像师父的手,温柔地包裹着我,自从来到东荒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天性在逐渐释放,我恣意地在水中摆尾,翻滚,我想找回化龙时的感觉,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无法达成,只得暂时放弃,一路随船畅游,时而浮上水面,时而潜入海底。
长在珊瑚上的海树像种在地里的蘑菇,随浪摇摆,海羽星犹如公鸡的尾巴,一蹦一跳从面前经过,成片的海草绿油油的,就跟在陆地上一样。
无人岛距离龙宫并不遥远,不过半天就到了。
龙闰打开了通往龙宫的路,漩涡产生的虹吸立刻将我们卷入海底。
尽管龙王不在,但比起之前的死寂,龙宫现下已经井然有序多了,守门的虾兵蟹将见到他,立刻恭敬相迎。
“除了我,还有谁在吗?”龙润抓住守卫问。
“回殿下,六殿下和七殿下尚在宫中,其余几位都已回到管辖地。”
“我父王呢?我父王没在宫里吗?”龙闰又问。
守卫们面面相觑,下跪道:“并未见到龙王。”
“我爹果然没回来那他会去哪里?你们可派人四处找过了?”龙闰一把拎起守卫的衣领。
“龙闰。”我示意他冷静一点。
“我们在海战和龙宫附近海域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龙神大人的踪迹.当日跟随龙王的随从也都死了.根本无从查起,外加两位殿下又觉得现阶段龙宫的修复和守卫更重要”
龙闰漠然道:“我两位好弟弟现在在哪儿?”
“两位殿下在”守卫兴许是没见过随和甚至有些软弱,只会跟在他大哥身后,微微弱弱看龙王眼色的龙二如此疾言厉色,话都不敢说。
“行了,”龙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准备些吃的。”
守卫得令,立刻照办。
“你为什么想找龙王,你都决定离开了,其实不一定要卷到这件事情里来的。”洛梓弈默默走到我身边说。
“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你是有话想问他?”洛梓弈问。
“不是,”我摇头否认,看着他说:“或许我只是想帮龙族,也是帮鲛人吧。”
说实话,即便卸下重担,我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要不然去凡界游玩一段时间?听说人间繁华,我也见识过了,有好有坏吧,可能那里确实有值得留恋的地方,不然怎么那么多神仙都不惜冒险打破禁忌,也要下凡去呢?比如云华公主,放着神仙都不做了。
只是我还没有体悟道,只觉得七情六欲,生死轮回,太苦了,我得再去那红尘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其实.可能是.我没想好要去哪儿。”我又说。
洛梓弈说:“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
他用淡漠的语气说着最动人的话,我心头一颤,感动的情绪喷涌而出,暖烘烘的,眼眶有些湿润,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洛梓弈”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龙宫侍从回报:“宴会已经布置好了,请各位随我来。”
我回头一看,却发现越妍和舟珍珍都不见了,只有景义跟在身后。
“她们俩呢?”我问景义。
景义摇摇头:“不知道啊,”他指着内殿的方向:“好像是说想去水晶宫里面看看。”
我听罢也就没有在意,走进宴会厅,却见舟珍珍已经端坐在里面了,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粘着洛梓弈了,反是一个人坐在对面。
龙宫当真无比奢华,即便刚刚遭受重创,宴会厅大而宽广,穹顶成呈圆弧状,依旧是用夜明珠照明,伴随着极其细微的阳光从琉璃顶上透进来,华光溢彩,璀璨夺目,端的是“白玉为堂金作马”。
巨大的圆桌上堆满了山珍海味,一道道佳肴如流水般送进来,景义见了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了三尺了。
如此盛宴,却不见主人。
我问那侍从:“龙二.你们二殿下去哪儿了?”
“殿下去更衣了,让我等好生招待,各位路途劳顿,先坐下用餐吧。”
我虽微觉不妥,但也没说什么,大大咧咧地坐下大快朵颐,景义一开始还很腼腆,犹犹豫豫地不敢拿桌上的食物,见我吃得这般豪迈,也就不再拘束,敞开了吃喝。
“听说二哥带朋友回来了。”两个眉目俊朗,风风火火的青年走进来,一个头戴明珠,一个腰系银带。
“六殿下,七殿下。”殿内侍从像他们行礼。
“这么多好吃的。”二人点头致意,摩挲着手来到桌边。
“二哥待朋友可真是不错。”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唱双簧,也不知是何意思。
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多谢款待。”就算是打招呼了。
“怎么不上鱼唇汤,那可是二哥最喜欢的,你们鲛人都没喝过这种好东西吧?”
侍从们接二连三端着一盅盅汤水,打开一看,里面是黄色的胶质物,看上去黏黏稠稠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雨师国有很多鲛人专门处理这种鱼货,一辈子却没能吃上一口。”戴明珠的是龙王六子龙犇,他生得端正,言语却颇为促狭。
舟珍珍似乎有些害怕,低着头一言不发,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鱼唇汤,就跟碗里有金子似的。
系银带是龙王七子龙孝更是一直在阴阳怪气:“吃啊,你怎么不吃。“他站在景义身后,极有压迫感地说。
“二位既然喜欢,不如自己享用吧,我们吃不惯,无福消受。”话音刚落,一碗鱼唇汤就扣到了我头上。
汤汁顺着我的前额和鬓发滴滴答答地留下来。
“谁许你插话的?让你喝你就.”
洛梓弈当场发作,端起手里的碗掷去,龙孝话还没说完就被滚烫的汤浇了一脸。
他自然七个不平八个不愤,想回击,洛梓弈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魂力飞舞冲出,甫一站起身,刚转向龙孝,就见他弹射而出,直撞到身后的柱子上,咽喉似被气旋隔空扼住,满脸涨红,脖颈上隐隐出现一道勒痕。
龙孝瞪着脚努力挣脱,却毫无用处,两只手在颈处胡乱扒拉,脸色也慢慢由红转白。
洛梓弈面露杀气,像是要将对方碾碎。
“放开我弟弟!”龙犇不顾死活地冲上前,谁知洛梓弈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瞬间不动了,垂下手,眼神迷离,痴痴傻傻地呆立在原地。
我擦去头上的汁水,过去阻止道:“洛越桑,住手。”
他却没有放过龙孝的意思。
“他会死的。”我急了
“他敢辱你,死不足惜。”洛梓弈目光凌厉,透着森森寒意,手指一点点收拢。
“好了,”我真怕洛梓弈疯起来一下就要了龙孝的命:“他好歹也是”
我心里想的是他好歹可能是我的家人,话到嘴边变成了:“好歹也是龙王之子。”
好险,差点说漏嘴。
我伸手搭在洛梓弈的手臂上,他会意,慢慢松开手,龙孝随之跌坐到地上,抚着脖子大口喘气。
“龙二在什么地方?叫他出来。”我附身微笑着对问龙孝。
龙孝看了一眼失神的龙犇,吓破了胆,哆嗦着说:“二,二哥在他寝殿内,待会就过来。”
“和我们一到来的有一个鲛族女子,她人呢?”我的笑中多了几分狠戾。
“我,我不知道啊。”龙孝似乎是怕在挨揍,畏畏缩缩地说:“鲛族女子不在那儿呢么?”他指指舟珍珍:“哪儿还有什么鲛族女子?”
不对劲,越妍去哪儿了?
一个大活人在龙宫里凭空消失了不成?
这时,我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晕,视线模糊了一下,跟着脚下虚浮,踉踉跄跄,我甩了甩脑袋,但是这种晕眩感却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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