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代变了,在市场经济的作用下,教学可不仅仅是把知识传授给学生。
艺术类的教授先放一边,他们属于小众而高端的圈子,毕竟只有解决了温饱问题,才有余力去欣赏艺术。
只说正常的学科。
文科的教授稍微“惨”一点,他们把知识变现的手段比较单一,最多就是编编教材、出出书、要不就是到处上上课,骗点课时费。
理工科就不一样了,越是有名的大教授,变现能力越强。
生物工程类的,他们要不就是自己有个研究“基因细胞”的公司,要不就是在大型药厂有个顾问的职务;
机械工程类的,国内垄断重工的国企央企,智库里的专家几乎都是985的教授;
计算机工程类的,那些拥有课题的大教授们,一种是在外面开个网络公司,让自己的研究生与博士生过去给自己免费打工;
另一种就是被私企高薪聘用,用人脉与知识为企业创造价值。
这里就不得不多提一句医学了,中大医学全国排名前十,但也有一些梗广为流传。
比如说,一個牛逼的医学教授,一生要娶四个老婆。第一任老婆是学校里的同学,第二任老婆是科室小护士,第三任老婆是美艳的医药代表,第四任老婆是自己的学生……
不过这些都是和曾堃没有关系的,他既没有课题,也很多年没带学生了,更别说任何学术成果。
除了顶着一个“华南地区最好大学计算学院副教授”的头衔,实际每天上下班都得挤地铁。
注视着装钱信封和名片,曾堃表情有些发呆。
说句实话,他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陈着时候,以为这只是郑炬的小跟班——那种舔着团委老师、方便以后入党的学生。
后来在食堂里交谈的时候,因为陈着表露出对“知青时代”的推崇,每句话仿佛都说到曾堃的心坎了。
因为对陈着良好的第一印象,再加上2000块的评审费,曾堃才同意当活动的评审。
现在这个学生又给了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个意思不言而喻,但曾堃做梦不敢想会有一个企业聘请自己,而且上来就给了“总经理”的职务。
曾堃刚被评为副教授的时候,倒是幻想过有这么一天。
自己握着无数国家级课题,手底下跟着一帮硕博生,同时兼着上市科技公司顾问这一职。
事实上十几年碌碌无为的蹉跎,还有职场上刻意针对的打压,曾堃早就变成一个牢骚话不断,对生活麻木的失意中年人。
为什么怀念那段知青生涯,那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好啊。
幸福感不够才会疯狂怀念以前,厚古薄今。
幸福感爆棚就会对过去释怀,陈着现在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身边从来就没有缺过美女,所以一点都不念旧。
“曾教授。”
陈着目光平静,但是态度却非常真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邀请你担任溯回科技的总经理。公司刚刚成立,正好缺一位深孚众望的领航者,带领我们在时代中乘风破浪。”
“为什么是我?院里那么多大教授。”
曾堃目光复杂,就像在路边捡到一块金子,虽然很心动,但是第一反应就是确保这块金子是地里自然长出来的,而不是有人故意丢在这里仙人跳。
陈着脑海里跳过很多念头,他听出了曾教授语气里的警惕。
陈着心里就在分析,这个时候说一些听上去得体而虚假的官话,可能只会让曾堃退缩。
他现在就像一个受过情伤的女人,心中疤痕累累。
但是从瞬间反应来看,“她”依然渴望爱情。
这里的“爱情”可不是真的爱情,而是一种社会上的认同还有事业上的成功。
所以陈着决定减少套路,尽量以真诚为主,毕竟“情伤女人”什么套路都见过了。
“公司刚刚成立,大教授们不缺资源,估计很难看上我们。”
陈着实话实说道。
果然,听了这个直白的回答,曾堃反而面色稍缓,这个理由符合常理。
但他依然还有疑惑:“那些年轻教授呢?他们精力多又有科研能力,而且资源也没那么多。”
陈着发现这样对话方式挺管用的,于是继续说道:“年轻教授选择太多了,他们可能只把公司当成跳板,未必能竭尽全力为公司服务。”
“呵呵~”
曾堃笑了一下。
郑炬心里一喜,以为这个笑容就是代表答应下来的意思。
陈着神情淡然,他觉得未必。
果然,曾教授脸色突然转冷:“所以你们是觉得我既没资源,又没有未来了,是吗?”
“靠!”
郑炬差点想骂出声,难怪你在计院里姥姥不疼婆婆不爱,怎么跟个女人一样!
其实陈着就是按照“受过情伤女人”来看待曾堃的,听到他质问的语气,也颇有一种“你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又有小孩,所以才觉得我脏”的愤慨。
女人这么说,但她并不是要拒绝的意思,而是需要一个承诺。
什么样的承诺,能够让女人安稳下来?
那就是家。
所以,就听到陈着回道:“曾教授你想多了,我们挑中伱,只是觉得你优秀的品质,能够把公司当成家一样对待。”
这个回答就像丘比特之箭一样,biu的击中老曾的“芳心”。
他有时候把自己混得差的原因,归咎于不愿意同流合污。
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曾堃,陈着又把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曾教授,您考虑一下。如果最后答应的话,就请签了这份合同。”
“如果您觉得不合适,那这一万块钱我也不要了。”
陈着笑着说道:“本来这就是打算给您开的工资。”
说完,陈着就和郑炬是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办公室。
“你那个信封里居然放了一万?”
郑炬开始都不知道信封里居然这么多钱。
一万块啊,顶得上自己两个多月的工资了。
陈着背景确实很厉害,给曾堃这种教授都开出这种价格。
尽管郑炬有很稳定的职业规划,但此刻都忍不住有些心动。
“会答应吗?”
郑炬有些不放心问道。
要是不答应,岂不是这一万块打了水漂?
陈着一点没担心这个问题,反而觉得郑炬这句话很有漫画感。
会赢吗?
会赢的。
“会答应的。”
陈着说道,他都找不到曾堃拒绝的理由。
……
就像陈着预料的那样,曾堃看着桌上的钱、名片,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合同。
先不管这个公司的未来如何,但是人家态度至少是诚恳的,也是非常尊重自己的。
不过失意之人多犹豫,尽管曾堃非常想立刻答应下来,但他总觉得还要思考一个晚上。
现实里的种种打击,早就让曾堃丧失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和自信决断。
下班以后,曾堃拎着掉皮磨损严重的黑色公文包,慢慢上了回家的地铁。
这个点的地铁根本没有位置,不过曾堃也习惯了,他抓住一根吊环,就像沙丁鱼一样被挤在人群中,随着地铁的摇摆,思绪也在晃晃荡荡。
到站下车以后,曾堃走了几步来到自家楼下。
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慢慢挺直略有些佝偻的腰杆,还对着玻璃镜面稍稍整理一下仪容。
尽管在学校里不受待见,但是在家里,老曾有一个贤惠的爱人,还有一个把自己当成骄傲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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