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身处,某个隐秘空间中。
一排排玄色铁架林立,散发着冷酷残忍的气息,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刑具,令人望而色变。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早被日复一日的血迹浸透,呈现出一种黑魆魆的褐红色,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催动着人们内心中最深层次的恐惧。
这里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此处并非善地。
辛子秋走在逼仄狭窄的甬道上,眼神毫不客气地扫过两边刻满特殊符文的牢房,辨认着那一个个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犯人们。
他们中有些手扶栅栏,朝外面发出凄厉的嘶吼;有些则跪在地上涕泪俱下,呢喃祈求着怜悯;还有的则窝在墙角,眼神迷茫,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这里,便是大明监天司的地牢,关押着那些最穷凶极恶的犯人和鬼怪们。
辛子秋告别虚行子之后,回到承乾宫复命,献上了“刺客”的头颅,立刻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一夜之间连续救下光熹帝和皇太子,两度立下大功,这使得他不仅声名鹊起,而且赢得了巨大的嘉奖。
朱慈烺御笔一挥,厚加颁赐,当场封辛子秋为五品参将,特享三等伯爵俸禄,并令监天司酌情重用。
至于其他如黄金,绸缎之类的贵重恩赐,也十分丰厚,自不必提。
不止如此,就连派遣辛子秋前来送信的监天司少卿宗镜,也受到了加三年俸禄的赏赐。
宗镜得到消息的时候,十分吃惊,久久不能平静。
他派辛子秋前去承乾宫的本意,只是想洗脱自己和监天司的嫌疑,将刺杀的责任推个一干二净,根本没想掺和到这件事中去。
他虽然知道那位古萨满实力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但承乾宫能人众多,怎么也不可能让此人单枪匹马占到便宜,能全身而退就算不错了。
可谁能想到,古萨满实力居然恐怖如斯,真的大闹了禁宫,而且杀死了十几位成名的强大异人,甚至还包括监天司之中的几位高手,险些就真的得手,取了太子的性命。
而他的一步闲棋,居然变成了真正的胜负手。
宗镜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也颇有些后悔,早知会是这样,他就应该换个替死鬼去送信,让承乾宫的人通通死在古萨满手下。
那样二皇子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大宝,也不必再活得如此压抑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但对于辛子秋,宗镜则刮目相看,第一次真正起了招揽之心。
此人能杀掉强大的古萨满,实力之高毋庸置疑,必须要收为己用才行。
抱着这样的心思,宗镜大大赞赏了辛子秋一番,并且当场给了他一个千总的职位。
监天司职责重大,因此也等级分明,新人渡过考核期后要先从小旗做起,历经总旗,副把总,把总,副千总,才能升任千总。
这整个过程至少要经过十几年的时间,还得在次次任务中都表现优异才行。
譬如牛胜元,在监天司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年,又是宗镜的心腹,也不过才是个千总,和辛子秋同一品阶。
作为一个刚刚加入监天司一天不到的新人,辛子秋的这种晋升速度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在得到了更高的权限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来到了监天司的地牢。
辛子秋要看望的,自然是莫名其妙发了疯的艾登。
虽然见识过了虚行子的强大,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浮生境的争夺,而若想保留一丝战胜虚行子的希望,他必须依靠这位盟友的帮助。
这座地牢貌似简陋,但实际上以各种奇异玄奥的阵法搭建,能够吸收神念,因此即使是辛子秋这样的高手,也无法探知全貌,只能一间一间牢房地搜查过去。
穿过长长的甬道,辛子秋终于找到了艾登。
他此时被关在角落的一间牢房里,缩在一角不言不语,而手上脚上都绑着粗粗的秘银锁链,上面刻着奇异难明符文,束缚了体内的能量,令他无法施展任何能力。
辛子秋拿出千总的腰牌,假称要提审犯人,支走了狱卒,见四下无人,轻轻唤了一声:
“老艾,是我,你怎么样?”
艾登闻言,抬起头来,湛蓝色的眸子中有了一点光芒,看向辛子秋说道:
“你是……萧自在?”
辛子秋见他居然认出了自己,而且不像之前那般狂怒暴躁,心中一喜。
这地牢能隔绝神念,周围又没有人,他也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将鹿头头套摘下,在牢门外抻着脖子,晃了晃脑袋,让艾登能够看见自己的脸,同时说道:
“是我,老艾你清醒了就好,我尽力救你出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发疯,我需要知道前因后果,才能想出办法来。”
艾登眼神有点茫然,看不出他在思索回忆,还是干脆在发呆,直到辛子秋又问了一次,他才缓缓说道:
“我……我脑子乱得很,很多东西都断断续续的,想不起来……”
辛子秋皱了皱眉头,艾登虽然不再发疯,但是眼下这样的状态,比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引导:
“你先想想,咱们从鬼市出来之后,你被传送去了哪里?”
艾登闭着眼睛,用力掐着自己的太阳穴,白皙的脸上泛出了潮红,半晌才说道:
“我记得自己被传送到了京城北边,因为城门处审查很严格,我一直在到处游荡,想要找个办法混进城去……”
说到这里,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你说的很好,继续想想,然后你又去了哪里?”
辛子秋鼓励道。
“我,我……”
艾登脸上肌肉不断抽搐扭曲,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在回忆……
忽然间,他发疯似地扯着自己金黄色的长发,狂暴地大叫着: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来了?”
艾登喘着粗气,双眼死死盯着栅栏门外的辛子秋,大声说道:
“是你,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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